我将鸭舌帽的帽檐压低。阳光照下来,所谓的温暖拥抱着我。我却只觉得日光让我眯了眯眼睛,一种不适感从心底蔓延开来。
身旁同学群里不断传来打闹声,我往那边瞟了一眼,再次拉低了帽檐,不去看。就在我低下头的一瞬间,身后一阵疾风扑面而来。转身的一刹那,膝盖一阵痛楚。撞我的是辆自行车,车主正惊慌失措地望着我。他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年,在我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一股阳光气息扑面而来。
“没事吧?”话语里带着关心,我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没事。”我忍着疼痛尽量面无表情地站起,我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我的脆弱。
生活平淡地进行进,唯一算是大事的就是,那个撞我的男生成了我的同桌。我把课桌与他的课桌拉开一段距离,我不想和陌生人坐得太近。
他乐于助人,人缘自然很好。很轻松就融入了帮你的生活。可即便身旁有同学拉着他去打球,他总是微笑拒绝,然后坐到我身旁问我各种各样的事情。有时烦了,我也会回答。他每节下课总是将笔记借给从不听课的我,在他不容拒绝的言辞下,我还是抄下他堪称完美的笔记,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某个下午,教室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慢慢抄着笔记,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到教室里,他欣喜地伸出手,神情天真无邪。阳光带着温度,照在我和他的身上。我仍有些抵触,把桌子朝他的方向挪了挪躲避阳光。桌子无意间和他的桌子并在一起,他指了指我们的桌子道:“你看这样多好。”我看他一眼,没意识到自己眼中的冷淡减了不少,只觉他那神情微微暖了我的心:“……我只是不喜欢阳光。”
“阳光有什么不好呢?每天清晨,我都要拥抱阳光。阳光很暖,总是在难过的时候带给我希望……”我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忧伤,但没有多问。
第二天我一如既往地上学,却直到放学都没有看见他。踌躇了不久,我仍是去了办公室。
得到他生病了的消息,我赶回教室,抱起作业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按照老师给的地址,我很快找到了他家。
他的家出乎我意料,是幢破旧的居民楼。我推开虚掩着的门,他坐在沙发上见到我,虚弱一笑,笑容里仍带着阳光的晨风。我环顾他家四周,可以用
“环堵萧然”来形容了。半面墙被一个大书柜占据,其他的家具寥寥无几。我匆匆找到药给他吃下,他强撑住身体,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
好像一对多年的挚友一般,不知是谁先开始,我们打开了话匣子。他唇角勾起了一丝虚弱的微笑:“我一个人住,基本上算是孤儿。从小我的父母就去大城市打工,每个月寄菲薄的生活费过来。唯有过年,这个苍白的房间才会热闹起来。我平时不敢多花钱,怕生活费不够用。生病的时候,也是我自己照顾自己。每天清晨看见阳光照耀下来,我会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好像自己不再孤独了,好像阳光在拥抱着我。暖暖的,多好啊,你说是吗?”
“嗯。”我的心绪在他这一番话中开始飘起,仿佛飘出了这栋充满颓败气息的大楼,接触到阳光……心中开始震动,我以前对他的那些不好的认知全
都土崩瓦解……原来他那么坚强,在阳光的外表下他有的不是幼稚,而是坚韧不拔……不知是什么情绪使然,我站起身,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释然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只希望你能开朗起来,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兄弟?
兄弟。
走出他家门,正好是夕阳西下。暖暖阳光拥抱着我,远方《祝你平安》的旋律在飘荡。我想起刚才那个拥抱,心中暖了许多。我随即张开双臂,拥抱这暖暖的阳光,拥抱着他刚才给我的深深震撼,以及我感受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