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卖糖粥。
三升核桃四升壳,
吃唔肉,还唔壳。
……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软软的乡韵中度过。
家乡是个海滨小城,东临黄海,南依长江,江北话、启海话是我们的方言。清晨,左邻右舍在村口街头碰到,总会用浓厚的乡音互相打个招呼“饭吃了伐?”;午后,调皮的孩子趁大人们午睡在村野乡间奔跑,“来追吾呀!来追吾呀!”的嬉笑声不知招来大人多少数落“死小官,困觉去!”;夜晚,家里的老人便会坐在竹藤椅上,一边摇着芭蕉扇,一边给儿孙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质朴的乡音醇厚、温馨,那独有的韵味浸润了我整个儿时的记忆。
后来,跟着爸妈去城里上小学,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讲的都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我偶尔冒出来的家乡话总会引来小伙伴的一阵嘲笑,土里土气的方言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愧。就这样,我渐渐淡忘了那些曾朝夕相伴的乡音。
暑假的夏天,我跟随爸爸妈妈回到了家乡。黄昏下的老家弥漫着一种旧旧的气息,走进家中的院子,那棵老树还在,被夕阳涂上了一层金黄,枝叶还是那么青翠。依稀,屋外传来了“桂花糕,高粱糕买伐!”的叫卖声,我欣然走出庭院,顺着叫卖声来到了村口,王大伯正在热情地招揽生意,看到我连忙招呼:“哟,容尔,你回来啦,个子恁高了哟!”当再次听到那熟悉的乡音,我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那一刻,心灵有了柔软的冲动,这是我童年记忆中的乡音呵!这般熟悉的乡音敲醒了我沉睡的心。那一刻,我为自己对乡音的刻意淡漠感到羞愧。那一刻,耳边又回荡起了小时候和小伙伴们追逐玩耍的笑声,回荡起了奶奶摇着哄我入睡的呢喃软语。那声音穿过流年的影子萦绕在我心头,再也挥散不去。家乡的语言,美妙的乡音,是你把我抚育成人,我怎能把你忘记!
再次回到城里,我不再刻意地回避讲家乡话。在家里,用家乡的语言和爸妈畅所欲言,感觉那么的痛快淋漓;在学校,我时不时给同学讲讲家乡的趣事,教几句家乡话,逗乐了整个教室;当和妈妈出去逛街,妈妈习惯地大声讲着一口流利的家乡话时,我再也不会烦躁地嫌弃。
家乡的语言,虽然没有普通话那样的婉转动听,抑扬顿挫,却像深巷里的酒越陈越醇厚。家乡的语言,是家乡的风土人情;家乡的语言,是游子抹不去的记忆;家乡的语言,是这世上最动人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