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去良人,奈何不归,故作颜开。响板红檀,说得轻快,着实难猜。”
——《贵妃醉酒》
午时,烈日高悬在天,强势的光反射在那块铜镜上,镜中一个化着妆的女子穿着戏服,正拿着胭脂,被粉盖住的,不知何神情。
“下面请镜姑娘唱一曲《贵妃醉酒》。”台下掌声如洪。
“披上红妆,高粱台。”
镜,年方十七岁。
十岁因嗓音甜润,便跟着梅派师傅学艺,她从小就喜欢听《贵妃醉酒》,就在她托着下巴品着茶时,就坚定的想,以后唱自己的《贵妃醉酒》,一定要出名。
一曲终,镜已*,人们却还在回味,似乎她的身影、嗓音还在徘徊。镜又重新坐在镜子前,镜子反射着微光,照着面前的镜,而她再次为那件事流泪,冷静一会儿,换上平日穿的衣裳,刚准备离开,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说:“还不打算离开吗?”
镜冷笑,有条不紊地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过身,一双丹凤眼妖女动人,颤动的睫毛似翩翩起舞的燕尾蝶,一身素衣显得清新脱俗,嘴角微微上扬,“这关你什么事,你,你是我什么人?”男子的神情非常尴尬。“镜子,听我的,走!就算你不认识我。”
“受感情支配的都是弱者。”
她从他身边走过,关了灯,只留下他一人,失声痛哭。
镜没想到,那一天终究会来,怎么来这么早?
初夏的气息刚刚稳下,河边的杨柳不安地摇曳。很快,枪支弹药遍布建安城,那个昔日繁华热闹的城市,早已被侵略者湮灭。她提着裙摆走在尸横遍野的大街上,向歌门走去,是的,她早已准备好面对黑暗。
走到休息室,她才发觉台上有人,躲着幕布后面,惊着了。
“响板红檀,说的轻快,着实难猜。”
台上,化着浓妆,穿着戏服,就算死了也认得,就是他。“镜姑娘,你表演得真好,我们会履行承诺,放了你妹妹。”侵略者说完,一把刀刺入了他的胸膛,鲜血很快染红了戏服。
她哭了,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发出一声,待侵略者走后,她疯了似的跑上台,放声大哭。
“哥…哥,我错了!”
可他哪儿听的见呢?
她怀中哥哥送的铜镜闪闪发光,一幅幅画面浮现在眼前……
七年前。
“哥哥,以后我们都唱红的好不好?”
“哪有男的唱红的,咱们小镜子唱就行了。”
“不嘛不嘛,哥哥长得也好看,可以的!”她屁颠屁颠拿来铜镜,俨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眉目如画,神情温柔。
“小镜子要乖乖听话,哥哥就答应你,这镜子送给你啦。”
“好耶好耶!”
五年前。
“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簪子扔掉,明明知道那是我……”
“够了,你一个唱红的,要什么首饰,戏服里没有吗?”
那一年,他无意间听一个日本人说,那个戴玉簪子的,以后我们军官要杀的。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镜子不小心坠地,碎了。她无力痛哭,拾起所有碎片,向外走去,到处是尸体,她一直向前走着,因为她相信,哥哥一直在保护她,直到她消失在建安城中。
十三年后。
微风轻抚着她的头发,依旧是那身戏服,梅花盛开,缕缕幽香醉人。台上,一个人唱着,如痴如醉地唱着那熟悉的《贵妃醉酒》,旋律绕梁,一切都很美好,可奇怪的是台下观众却是一块块破碎的镜子,台上的镜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好听吗?”
“裁去良人,奈何不归,故作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