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儿要回去了。
姥儿穿着黑色过膝的的棉衣,背着深黑的行李包走在最前面。她的步伐有些踉跄,显得弱不禁风。姥姥本来能再呆一段时间的,不料老家来信说姥爷病重了。姥爷身体本来就不好,一到冬天更是经不起严寒,这次听说十分严重,姥儿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的。
一阵寒冷的风迎面吹来,夹杂着沉甸甸的雪花,钻进我的围脖,打湿了我的眼眸,酸了我的鼻。我知道,姥儿一定也不好受。自从坏消息传来,她的沉寂便随处可见。一如此刻,她沉默而僵硬地挺拔着,一直向前走,但我们谁都无法走过去,因为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实际上是那么长,那么长,以至于谁都没有勇气跨过去,没有把握能送给她安慰与温暖,驱散她的悲伤……
但是姥儿呀,我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我们之间点点滴滴的琐事,舍不得我们共同见证的所有的美好。舍不得在学校我受了委屈,抱着你哭得唏哩哗啦,而你每一次都是包容的用你粗糙的手背擦干我泪珠的情景,舍不得我笨拙的穿着旱冰鞋行进在广场上,每一次摔倒时,你亲切的鼓励我做勇敢的女孩,重新再来的情景。舍不得在每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我们带着幸福的微笑一起研究新菜式,反复的斟酌、修改,逐一品尝的情景。舍不得那些个寒冬腊月,补习回来的路上,踏着着轻盈的飞雪,踩出“吱吱”的声响,沿街观赏形形色色的冰灯的情景。那些尘封的旧时光接踵而至,如蝴蝶般停落在我记忆的每一处,只可惜那样的光景正如烟花,稍一显现就又消失不见,如今姥姥的前方,姥爷的生死未卜,命运此时此刻给予她的只有沧桑的沉重。
终于还是到了车站。
姥儿要离开了。我上前,与姥儿深深的拥抱。
“姥姥再见”我带着浓重的哭腔喊道。她的脸色不好,却仍是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说道“再见”她似乎也哽咽了。顿了顿她又说 “天儿冷,回去吧,孩子。”
然后她转身,走向火车。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走到对面。看着她一边挪着步子,一边向外掏着什么。看着她将车票递给列车员,费劲的提着行李最后消失在那人来人往的门里,不见踪迹。
然后我听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广播员提醒着什么,听见火车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发出尖锐的哀鸣声,看到火车一溜烟似的奔向远方,以及它留下的那片空旷的土地。还有和我一样的难过的人们呆留在原地。
雪还在飘着,安安静静的飘着,诉说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