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天空像是在晦暗潮湿的角落长了霉菌的海绵,沉重地压抑着。身旁有深呼吸的声音。的确,恍惚间似乎觉得周围的空气要被抽光了一样,闷热的架势堪比酷暑。
楼下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手里拎着一捆青菜和一把暗色格子的天堂伞。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她,心里为她编织着一个公主在街头等王子的故事。尽管她身上有些邋遢的校服和随意一绾的马尾十分不应景。
胡乱想象是小女孩儿时的我经常做的梦。这并不是横跨数年的回忆。似是6年级,初尝到了困于题海中的压力,上课总是懒懒的,半睁着眼睛听课。青春初始的时候,最是懂得挥霍光阴的。那时母亲总会在下雨时来接我,和我撑一把伞回家。母亲不许我淋雨。
我的视线重新落到了女孩身上。天仍然是昏暗的,雨点仿佛随时会落下来。但她却浑然不觉,脸上依然有淡淡的笑容。我望向长街的尽头,期望着会有所谓的王子在下雨前来寻找女孩。
但是没有。繁杂的雨点从空中砸下。女孩慌乱地撑伞。她的样子使我想起了去年秋天的情景。也是雨中,母亲一脸怒容地走在前面。我双手有些无力的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阅读着老师发来的月考成绩。屏幕内的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苍白无力,我的脚有些发软。一抬头,就看到迎面走来的父亲,也是一样的表情,愤怒、失望。他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我。
突然天上落下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发间。母亲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飞快地从包中掏出一把伞扔给我。我慌乱地将伞撑开,却因为风的捣乱而拿不稳伞。眼看我要被雨淋湿了,母亲却不来帮一点忙。
当我终于拿稳了伞之后,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总得让你受点苦头,你才长得大。母亲事后对我说。
青春是春末的梅雨季,没有淋过雨的人,算不得长大。
窗外的风雨越来越大,女孩的雨伞差点被风吹倒。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发现,无论雨有多大,她总是尽力不让伞下的地面被急骤的雨点打湿。颜色一深一浅的路面看起来反差极大。那一平米不到的小空间,是她在风雨中留给自己的余地。
她突然向远处挥挥手。我顺着她面朝的方向开过去。一个人撑着伞缓缓向她走来。是王子么?我猜测。
雨中走过来一位老妇人,手上是一个装着鲫鱼的黑色塑料袋。老人一边走一边用方言不停地抱怨着天气,看到女孩后,又开始说着什么。女孩笑着接过袋子,和老人一起并肩走远。
我的心在那一瞬变得明澈起来。多少现实永远矗立于期望之外,却那样真实的处于情理之中。青春飘渺的节拍是童话剧的背景音乐,而生活的交响曲却是清晨的闹铃,是校园里的广播体操,会有人抱怨,却没有人会丢弃。
我望向她原来站立的地方,雨点密密地打在地上,飞溅起水花。隐约还能看见路面本来的颜色。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在心中留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在那里,没有花儿,没有外界的纷扰,多余的点缀。比如伞下。在那里,你只是想有一个避雨的地方,可以在那里,安然地静看烟雨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