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风尘苦旅的行者,戴着世俗的面具走着世俗的路。我们的目光永远望着前方遥不可及的大海,却忽略了脚边唾手可得的露珠。我总坚信这类渺小之物的意义远胜于海,它们是一代人对一代人的关怀,点点滴滴都是爱。——题记
乡间的夜晚,暗的是草坝,亮的是鱼塘。天是格外的晴朗,星星一跳一跳地闪着光。好难得回来一次。奶奶总是这么说。我却不以为然,因为我此次回故乡的目的,不过是为寻一个清幽之地,应付那些整日写都写不完的——作业。
又是一道废脑细胞的数学题,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奶奶听出我这边的动静,轻轻敲了敲门:“夜深了,快睡吧。”仿佛找到了根导火线,我心中的愤怒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题都没想好怎么睡,我的事不要你管!”
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奶奶似乎顿了顿,悄悄走开了。没过一会儿又折回来,听半天动静,再轻手轻脚地走开。如此往复几次后,我火气更增,正欲二度“爆发”忽然听到一阵歌声:“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许多小眼睛…….”声音极细极小,奶奶的嗓子经不住岁月的磨砺,早已沙哑。这不是我幼时最爱的催眠曲吗,我心好像被电击了一下,泪水瞬间清润了眼眶。
我的童年伴着奶奶度过。还是在那片深远的星空下,奶奶唱着她唯一会唱的童谣,慢慢哄我睡觉。有时到秋收时节,常常要晚上赶工,但奶奶总能及时赶回。在侍弄我进入梦乡后,奶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床睡觉。有一次我很好奇,奶奶为什么会在我睡后很晚才睡呢?于是那晚,在奶奶唱过《小星星》离开后,我一骨碌爬起来,趴在门缝上偷偷地看。
前堂里,奶奶戴着老花眼镜在给我织小毛衣,我耐心地躬着腰透过门缝,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奶奶看了看表,突然起身,向我房间走来,我吓了一跳,直起有些酸痛的腰三下两下跳上了床。奶奶轻轻地开了门走进来,又摸黑慢慢地移到我床前。我生怕被发现,紧闭着眼。奶奶却以为我做了恶梦,又轻轻地唱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许多小眼睛……”我顿时感到一阵暖流包围着我,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奶奶又给我掖了掖被子,再此颤巍巍地离去。
从此,我突然发现奶奶是那样爱我。我在田野上放风筝,将线拉的高高的,风筝一次次被打落,总是奶奶先奔过去,将风筝拾起,弾净了土递给我。我最爱吃炸肉,奶奶总是做给我吃,但每次在我吃炸肉时,都能看到奶奶沟壑纵横的手上有烫伤的水泡,我说奶奶,别做了,我不吃了。奶奶笑着说,要吃的,你喜欢就好,这点小伤算个啥呀。
七岁那年,我用自己拣来的瓶瓶罐罐换了第一桶金——两角五分钱。当我把毛票郑重地交给奶奶时,奶奶开心得每一条皱纹都在笑,我的孙女会给奶奶挣钱了……..
往事如走马灯般历历在目,明明忆起是如此简单,我却早已遗忘多年!那样细微的,却伟大的爱,有多久没有温暖我和奶奶的心了,回到城里后,我依然保留着存储破铜烂铁的习惯,总想着用它们换点钱给奶奶用。
星光璀璨,万籁俱寂,有泪无声滑落。奶奶,您为何一遍遍重复那首《小星星》,是在担心夜太冷,孙女无法入睡,是想像儿时一样,想伴我入眠?奶奶,我看过丛林母豹舍身救子的大爱,看过灾难中惊天动地的伟爱。可是,我为何会觉得您的爱最珍贵?如这歌曲的旋律,点点滴滴都是爱。
我泣不成声,却哽咽着,轻声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许多小眼睛……”抬头望着夜空,明亮的光在泪眼中模糊成一片,仿佛星辰即将落下。我突然渴望停住脚步,摘下伪装,放下沉甸甸的行囊,让这场流星雨为自己洗礼,点点滴滴都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