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的麦苗似乎又长高了一寸,在熹微的日光下轻轻摇曳,疏影青葱。似火残阳下,那沧桑的深眸,是外婆的守望。它通向麦田的那头,小院的这头。可不知什么时候,当我慌忙追寻,它已消失不见······
微风掀起层层热浪,竹影斑驳,我与你相遇。于是,我俩坐在满天繁星之下,聆听阵阵蛙鸣。你蒲扇轻摇,为我送来清凉。豆大的汗珠从你的两鬓滚落,你浑然不觉。只为我能安然入梦。
灰黑的砖墙,泛黄的瓦片,古雅的木门。我缠着你为我做一把小锄,你点头答应,麻利的削着木头。柳树垂下一条条纤细嫩绿的枝条,调皮的在你面前飘荡,一幅恬静安好的画卷便徐徐展开。我不禁在暑气的蒸醺中沉沉睡去。悠悠醒来,身上盖着带有你独特药香的外衣,身上放着一把散发着木香的小锄。我猛地翻身跃起,视若珍宝的将它拿在手里,又迫不及待的冲进麦田。生疏的拿着小锄在田里挥动,却弄坏了外公刚挖好的地。外公大发雷霆,你仍笑呵呵的看着我和外公斗嘴,默默帮我收拾残局。
渐渐长大的我,失却了对你初始的依恋。春寒料峭,细雨纷飞。野花在迎风怒放,微风便带着浅浅的花香,轻抚刚探头的小芽,更显盎然春意。你独自坐在阁楼上,戴着老花镜吃力的识字,一遍又一遍地向我讨教,片刻惊异后我已不耐烦你的询问。我渐渐厌烦,渐渐冷淡,你渐渐默不作声。
上了初中,我从你的身边离开。走过淳朴厚重的青石板,回头望向那古朴的小院,你正站在阁楼上远远的凝望,我抬头看向湛蓝的天幕,毅然离开。初中的快节奏,让我渐渐淡忘了童年,也淡忘了你。但母亲却是不住的催着,催我回去看看你,但我都以“学习负担重”为由拒绝,却不曾想远在老家的你竟然病的那样严重。
我终是经不住母亲的催促,终于回去看望你。当你看到我时,你惊喜的笑了,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我的心里不禁一酸,险些掉泪。再后来,母亲带你去做了全面检查。竟是肝癌晚期。母亲没勇气告诉你真相,只强颜欢笑地告诉你没事儿。看到你欢喜地忙里忙外,像一只不停歇的陀螺,我欲言又止,却又只能默然。
时光荏苒,我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我害怕你会突然离开,不留下只言会语。可该来的,总归是要到来。几天之后,当我再看到你时,你已臃肿不堪,走路都成了奢望。我怔愣了,在我的记忆中;你还是那个以“木欣欣以为荣,泉涓涓而始流”为愿的慈祥老人。怎么竟然也会被疾病折磨的形容憔悴······仅短短的一周后,你正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周围的人慌乱成一团,哭天抢地的声音响彻云霄,而我只是呆呆的望着,望着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着眼泪滴落,渐渐冰冷薄凉的月映入阁楼,记忆如潮水涌起:阳光倾泻的午后,一藤椅,一老人,一懒猫和我,静看着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在我多次的害怕无助时,是你总说’乖,不怕,外婆在呢,有外婆保护你。“还有那面刺绣,是你在我生日之际送给我的礼物,如今却已蒙上了灰,还有那只老花猫,它总爱依偎在你的脚下睡觉······
微风吹过,麦田里,似乎总有一老一少正在嬉戏,是那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