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这位贪吃,贪玩儿,贪恋人世间的可爱作家,用他的文字伴我成长,用他书籍中的那抹绿指引我前行。
那时候一到正午,外婆便会把我赶去睡午觉,自己却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通风处淘洗绿豆。夏日的午后,阳光炙热而毒辣,刺刺的,刺得我的心也异常烦躁。绿豆浑圆,一粒粒皆饱满。她就佝偻着背,眯着眼,先用手一遍遍的重复淘洗,再顺着盆边慢慢的一粒一粒耐心洗。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外婆做得庄重又小心,她似乎将所有的关爱全部倾注在了这小小的绿豆之中。那时我不懂,绿豆汤滋味苦涩,色泽也不可人,外婆为何如此热衷熬绿豆汤予我。待到我醒来时,客厅桌上早已放上了一碗绿豆汤。白底蓝花瓷碗里盛着满满的绿豆汤,心中实在是抵触,却又念外婆的一番辛苦,皱着眉头,憋着气,一口干了这碗苦涩的绿豆汤。
一次偶然的机会,读到汪曾祺先生的一本书《家常酒菜》,写的是吃食。“偶有客来,主人卷袖下厨,熬绿豆汤,可祛暑。”我仔细品味他对生活细致入微的体察与含情脉脉的打量,从平常日子里提炼出来的诗意,难得。这一碗晶莹透绿的绿豆汤,朴素却鲜活,他的文字中总是流淌着对生活的脉脉温情,打动我心,或许是因为他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以至于看到这里,我突然释然,理解了外婆的良苦用心。
现前,仍是一碗绿豆汤,闭上眼,我似乎能感觉到它的冰爽。厨房里外婆竟还在忙活,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可我却因为没有用心体会与领悟差点错过了这份爱,也差点没时间去感受那份等待。看着外婆的背影,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接过外婆手中的绿豆。“外婆,一起去吃绿豆汤吧!”我竟不敢抬头看她的反应。“好。”我狼吞虎咽地喝着,待到回神,一碗绿豆汤早已见底,唯一的感觉便是爽到骨子的冰凉。我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一股甜中带涩的味道迷漫唇齿。外婆站在一旁,看到狼吞虎咽的我,笑着摇摇头,眼里满是慈爱。阳光也似乎不复嚣张,泄泄融融地倒在那里,把这一切延长成了永远。
汪曾祺先生带着他的文字,穿越隔阂,跨越人流,带我去感受,去体会,外婆指尖的温度与碗边残留的余温,丝丝缕缕的包裹住我,仿佛一个轻快的梦,温情流转,我不忍惊醒,只好心甘情愿的沉醉在这感动里。此刻所有爱都凝在书中字里行间,凝在绿豆汤点点沉浮里,宛若如初。
汪曾祺先生的书,使我感触到外婆熬在绿豆汤里的关怀,使我成长,心中那抹绿,那份爱,我到现在还记得。
点评:一篇感情细腻,联想精巧的生活美文。作者通过外婆做绿豆汤情景的回忆,联想到汪曾祺先生的相关文字,将自己的贴身体验与作家的文趣找到了一种从生活到文化的精神互动,儿时小忆便成为了一种大家之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