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幼时的那个夏天,那个弥漫着粘稠气息而又无不灼热的季节。池边的山楂树上挂满了绿地让人心生飒意的叶子,风一吹,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似孩子们在田间玩耍时生出的笑声。田间深处是一片美丽的荷花丛,那白瓣儿掺伴着红意,更如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于竹丛深林中,曳曳舞摆,虽是没有接天的莲叶,但那映日的荷花却是在雨露的滋润下显得格外红艳。这些,在那小小人儿的记忆棉稠中,留下了最最柔和而又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个慈爱的老媪下,被喃喃的细雨所充斥,才让岁月显得不再那么匆匆,深觉如此,静好。
夕阳斜照,给村子蒙上了一层妙不可言的金辉,玩了一整天的孩子们这才觉得累了,倦了,不再那么吵吵闹闹。在夕阳西下的当儿里,一群长长短短不断晃动的身影也逐渐地消失在了日暮中。
安静的夏夜,山楂树下的木桩上,那清癯的身子抱着一脸困意的小女孩子,轻摇着身体,口中念念不停的乡俗歌谣恬静而又温和,催人如梦,“阿奶,今天我扮灰狼,‘小白兔们’都被我抓了呢。阿奶,你说我厉害吗,比男孩子厉害,对吧。”怀里响出孩子迷迷糊糊的梦语,老人也并不回答,笑得眯起了眼睛,深深皱纹里,盛满了宠溺。似是梦到了什么,蜷缩在怀里的孩子不安分地踹动着小脚,像是对白日的游戏意犹未尽,老人逐渐停下来的手又紧拍了起来,蒲扇轻拂,风灌进了老人的袖管,有些冷了,但孩子,却睡得熟了。
那是奶奶带给我的,最美好的记忆,平凡而又温暖。
夏夜的床铺上总少不了驱热的竹席,那是心灵手巧的老奶奶自个儿编的,爱闹觉的小孙女儿一睡在这张竹席上就乖得不得了。老奶奶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宝贝孙女儿,悉心扇走蚊子,被放在床上的小女孩子睁开惺忪的眼,转了个身,又睡着了。这时的夜,噤若寒蝉,祖孙两人就这样安惬地睡着,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岁。
可是,天,又怎会遂了人愿。
后来的后来,奶奶病了,我,也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子成天守着奶奶。我不知道她病得究竟有多重,可是看样子情况并不好。每每奶奶熟睡之后,我总是担心着她就这样一睡不起了,所以我总是让她许诺一些未来的事情,譬如,“等我长大了,奶奶要教我编竹席” “等我长大了,奶奶要教我烧菜吃"......可是,她总说“这些事情,没有奶奶你也可以做的很好。人活一辈子,总会死的,要习惯这些才能走过明日今朝,奶奶活到现在,也够了。”我问奶奶,“你的病什么时候会好。”我知道这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事情,但仍是不死心,偏要问问,她说“春天吧,来年春天,奶奶就会好的。”讽刺的是,奶奶在冬天就走了,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里,走的很是安详
明日今朝,我又会失去谁什么呢,只希望心中依然是那个夏天,不再纷扰了那一片白茫茫的雪,人生如此,或许已经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