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夜晚，外公身体变得冰冷，他的心跳在白色的荧屏上成了一条直线，一条漫长的、平静的、无始无终的直线……
小时候的我，常常住在外公家，外公只要见我笑了，他也会咧开嘴笑，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双手覆上我的手指，轻轻拍着。转眼间，我长大了些，也学会对外公好了。但是，他却没有力气再出来迎接我。于是每每去看外公，我都会第一个奔向他的房间。我希望能吓他一跳，但他却坐在窗前，直到听见我的叫声后三四秒，才迟钝地回过头，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那时我会乖乖地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电视。外公总是抚过我的手，道：“长大了啊，懂事了啊。”然后一脸欣慰地望着我，那眼神，好像望着一件遥不可及的事物……
3月9日凌晨，外公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病情十分危急,母亲告诉我他的血小板只有1。那天中午，我急着去看他。外公喉咙被医生切开了，插着管子，嘴巴张得很大，连着呼吸机，两瓶吊针挂在床头，一袋B型血正缓缓输进他的体内。他的手臂上、胸上，一条条管线连接着机器，机器撑着他的心脏跳动，使得他急促而有规律地呼吸着。外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眼神一片迷茫，嘴不能言语……
我见外公的最后一面，是3月20日的下午。外婆陪在他身边，眼眶红红的，紧紧地握着外公浮肿的手。而外公，眼睛呆滞地看着我，慈祥地笑着。这对儿孙异乎寻常的关爱，令我感动，让我敬佩。外公临死前的镇定，淡然，以及那个超乎生死之外的微笑，无不震憾着我的心灵。我不由想起龙应台曾说过：老年人的沧桑中，总有一种无言的伤痛，这是对时间的无言，对生命的目送。目送生命的逝去，目送生命的远行，却只能目送，无法挽留。
今年春天，外公走了，带着对乡土的记忆，带着陪伴他一生的棕色鲜帽，带着脸庞上永远的微笑，走了……
我知道外公的一生太累了，教了50多年的语文，去吧，带着我们所有的爱，带着我们最深的感恩，上路吧！外公，您一路走好……
外公度过了70个春夏秋冬，2016年3月25日，春季，外*睡了，丢下了外婆，带着那永远的微笑，走了。春天，油菜花满天飞舞，我不知道是风的追求还是花的不挽留，我只能期盼，期盼那些小小的油菜花，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心中渐渐有一分明白，如月光泻地，更期盼它们，能载着我心中对外公太多的未曾说出的感谢，飘向那个不知名的外*睡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