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课堂沉浸在一片沼泽中，阴湿的。语言化为几块苔藓。老师悬在正前方，逐个询问着学生的理想，好像中世纪举行盛大祭祀的女巫。
小叶是全班最用功的学生，但他的成绩一直不怎么理想。
“叶有米，你呢？”小叶在朦胧中，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我的什么啊？”小叶歪着脑袋困惑地反问老师。“你的理想是什么？”老师抬了抬教鞭，教鞭在她的手中发出“啪嗒”的声音，像极了家乡的雨滴滴在竹子上的声音，竹子在老师手里哭泣。小叶楞楞地望着老师，手中的《农技》被掐得窒息。“我要学好技术，回乡和大伙一起种地！”小叶说的无比认真，可班上的笑声像自来水一样，止也止不住。在他旁边的小马笑得最欢：“乡下人可真会卖乖！”
老师缓缓走来，说：“叶有米，你的理想和你的名字一样实在。”老师笑了，那笑清澈得像芙蓉。
“同学们，大家的理想各有不同，有的人想当科学家，而有的人却只想种地……”小叶望着老师一张一合的嘴，他有些迷茫了，难道自己说的不对吗？
二
有米和有裳出生在一个闹饥荒的一年。那时的人们，早已忘记了什么政权，金钱，他们只想快点儿把肚子填饱。
有米和有裳最喜欢听那时的摇铃声。
摇铃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岁月在他的脸上裂开成渠。老人总是笑眯眯的，等着拿家里的废铁来换糖的人。有米和有裳在一旁站着，望着白花花的麦芽糖，流着口水。可是，家里没有铁换。
在这时，老人就会用那双干枯的手递过来一包麦芽糖，冲他们笑笑。但不知什么时候，老人消失了，村里又来了个年轻的摇铃人。
有米和有裳开玩笑：“有裳，把你卖了吧！”他以为有裳会哭着闹着说，我不！出乎意料，有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哥，卖了我吧！卖了我大家就都不用挨饿了。”
于是，一个早晨，有米看到了床边的麦芽糖，伴随着麦芽糖出现的，是有裳的消失。
有米并没有特别不懂事地嚎啕大哭，他好像特别懂事，又特别不懂事。他只是每天傍晚坐在竹门外，等年轻的摇铃人过来，不停地喊：“把有裳还我，还你的糖！”他把糖扔过去，糖没了，又把石头扔过去。
年轻人没有为难他，只是再没在这条巷子里出现过，铃声在某个巷子里飘渺虚无地呈现。就像有米对妹妹的思念。
母亲一直沉默，有米听到的最真实的安慰是：“这样挺好，三个人都活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