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机呢?”洗完澡的我大声问,“不知道,快去睡!”妈妈喊道,眼睛却一直盯着手中的手机。爸爸附和着,但他根本听不见——不仅全神贯注看着手机,还带着耳机呢。
当我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一跃而起跑下楼,客厅一片寂静。爸爸妈妈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手举胸前目光呆滞,盯着手心,仿佛捧着什么宝贝,恨不得钻进去!手指还不时滑动着。我吓了一跳,但上学时间到了,只得冲出家门。
好不容易挤上地铁,我发现车厢里气氛凝重。所有人都像爸爸妈妈一样,目不转睛,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并不时滑动手指。有人突然对着手心傻笑,有人则欢呼,还有人唉声叹气;每个人都如痴如醉,呆呆傻傻,神情诡异。到站了,可没有人跟我一起下车,所有人都留在了车厢,继续低着头,看着手心。
我一路狂奔至学校。幸运的是,学校可能是唯一一个没有遭诅咒的地方了。同学们有说有笑,神态自若,等待着老师。我正奇怪为什么还没上课,校长走进来,表情严肃。他刚想说什么,却突然低下头,眼睛紧盯手心,手指微微滑动,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木讷而诡异起来。他丢下句“今天停课”,便匆匆离开。同学们一哄而散,快乐地涌出教室,只留我一人对着校长渐渐远去的背影发愣。
来到街上,大小车辆纹丝不动,司机们都望着空荡荡的手心。
餐厅里,无论是厨师还是服务员都盯着手心,顾客也低着头,手指有规律地滑动。
急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低头望着手心。垂死的病人用尽全身力气,将颤抖的手举起来,在空气中滑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宇宙飞船里,宇航员在舱房里飘荡着,眼睛盯着隔着宇航服的手心,手指机械般滑动,完全无视警灯闪烁和震耳欲聋的警笛。几秒钟后,飞船炸毁了。
十天后,“低头族”像瘟疫一样感染了全世界。
十年后,我孤独地坐在一棵大树下,这里原来是鳞次的高楼和热闹的街道。黑暗中,我身旁有无数人,他们的动作一模一样,全都低着头,看着空空的手心,滑动着僵硬的手指。陪伴我的,只有一盏小小的灯,它用的是地球上最后一点残余的能源。
灯,还是灭了。星光下,是默默的人群和他们滑动手指的影子;偶然打破沉默的,是人们咯咯的傻笑,鬼魅一般。
死寂中,我竟然又听见了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是手机短信的铃声。谁发来的呢?我想。
我习惯地低下头,将手捧在胸前,手指开始滑动。我的眼睛盯着手上那空荡荡的位置。
那个位置,原来放着一种叫手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