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敌过似水流年。
窗棂上边斑驳的朱漆泄露了岁月的密事。我对着镜子轻轻地执笔描眉,我窥视镜中人的眸子直达心底,我窥见了她心头朱砂痣。
前方,雾锁烟迷,我于依稀隐约间望见星点朱红,我踱步往前,拨开迷雾。只见到一女子身着凤冠霞帔,肤如凝脂手若柔夷,明眸皓齿口若含丹,美艳不可方物,仿若从仕女图走下来的仙子。我惊艳于那女子的容貌,我想要继续往前,探探是非虚境,可那女子却距我越远,不安的思绪爬上我的心头,我只好止步不前,静静凝望着。
顷刻,我见到那女子盖上了大红盖头,被喜娘牵上了大花轿,轿子像四方四角出檐的宝塔,四角悬吊上桃红色的彩球,在清风中飘荡很是炫艳,轿帷在清风中更是妩媚动人,轿帷上绣着丹凤朝阳和花开富贵的吉祥图样,图案的精美和绣法的精妙让我叹为观止。十里红妆的花轿队伍浩浩荡荡,锣鼓喜乐声不绝于耳,喜庆的鞭炮声在众人耳畔边轰鸣,好似炫耀一般。而后被鞭炮炸起来的红纸泥尘更是漫天飞舞,好似都是为了去追随花轿的倩影。
轿内,女子丹唇未启而闻笑意,唇边两个酒窝的微陷则暗暗表露了女子在轿内的忐忑喜意。韩愈曾言“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莫不是说的这派风景,春风拂柳,暖阳抚人,春风像绸子一样柔了众人的心,连着轿帘也被扬了起来。
路人宾客未见着那女子的面容一角,只是一方朱红锦帕,却也叫众人浮想联翩。街道上闹得喜气哄哄,喜娘说着吉祥话,偶尔有人想讨个吉祥如意便起哄道,新娘子花容月貌,新郎官好福气,喜娘便向他洒几把喜糖瓜果,
一路上有着上轿、起轿、喝轿、宿亲、翻镜、颠轿这些花轿礼仪令我叹为观止,那轿夫极其熟练,更是令观者饱了眼福。新娘在轿内即使感受到颠簸,出于礼节也不会呼出声,但想必新娘心中定是紧张却又欢喜的。轿夫们将大红花轿抬至夫家门前,新郎官即刻下马迎来,在花轿门前,一袭红袍与轿身仿若连身一体。接着,新郎官轻踢轿门一脚,轿内新娘也连忙反踢一脚,这是向众人宣示,日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围观亲朋好友皆鼓掌欢呼,为新人喝彩祝福。
我不禁得被着画面给灌醉,才子佳人,朱衣红裳,还有那顶大红花轿。直到新人相牵而走,独留下那顶承载了新娘一路欢喜的大红花轿。我缓步前至,想要抚一抚这精彩夺目的花轿,却又是愈前至,那花轿愈远。我有只好停下脚步却见眼前的画面似撕烂的碎片一般,在空中飞旋,而后又像火焰一样燃烧,熊熊烈火,骤然化为灰烬。
兀的一惊,我从桌案上振了起来,寒风禀冽灌入我的脖颈而不是温暖春风轻抚我的面庞,我抓不住梦境中的美好,碰不到那顶精美绝伦的花轿,我有些沮丧,不安更是蔓延了我的心。我才知为何那女子距我,那花轿为何远我。仿若天仙的新娘和那花轿一齐化为泡影,我却无能为力,我的心头涌上一阵冰凉。
窗外冷风依旧呼啸着,那顶大红花轿在我心头久久盘旋萦绕。我遥想往昔女子,一生只能坐一次的花轿,象征着她们正妻的身份,对于她们来说应是珍贵无比的,那顶承载了她们一路喜悦的花轿,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辈子的意义非凡。
只是且看今朝,佳人如斯,花轿已没。时过境迁,物去人非之感从未如此强烈过。我能看到的只是那些古董花轿被尘封在阴冷的博物馆里,被亮白的灯光包围着,活像一具冰冷的尸体。我觉着异常酸楚落寞。我觉着那顶花轿着实不应该退隐江湖,那顶花轿传承着我们中华女儿的美丽,她深深埋于我们中华女儿的血肉之中,着实不应该就如此落寞。
悲伤过后,悲愤化为了我的力量。我相信终有一日,她会蓄势爆发不可阻挡。我将希望寄予明日,寄予我的明日。明日,不仅仅只有明日;花轿,不仅仅只有花轿。我将以双手一心奉上花轿的锦绣之日,我还希望奉上的也不仅仅只有花轿的锦绣之日。
朱红漆斑落的窗棂外依旧车水马龙,只是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吹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