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蓝、深远而干净的天幕下,在迅猛、干冷而呼啸的凛风中,在毒辣、刺目但温暖的日光里,我与雪邂逅了。它躲在树荫下,石缝间,背风处,虽然只有那么零星的一小堆一小堆,散落在这广袤无垠的高原上,但那清澈的白,就像暮色中的萤火虫,渺小而强大,“咚”的一声砸在心里,荡漾起层层回音。
伴随着脑海里清澈的回音,我踏上了小凉山格萨拉的道路。这个在永远不沾一丝云的浅白色蓝天之下的山顶森林,拥有几百万亩杜鹃和盘松的土地,彝族人把“格萨拉”赠给了它。我来得不巧,漫山的杜鹃花海仍在龟裂的土壳中沉眠,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灰褐色的枝丫在风中微微地晃动着光秃秃的身躯,只有雪的清澈和纯白,微微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开始向森林深处前行了,湿滑的路边长出了野菌,仿佛大地的耳朵正倾听着久违来客的足音。我正暗自思忖着,猛然间看见纯白的雪大模大样地挡住了去路。第一次与雪这么近地彼此凝视,我屏住了呼吸,细细地观看:这片雪在树荫之下藏匿着,周围被阳光磨得圆润。当高原的风呼啸着摇动树上仅存的叶片,那一片片模糊的光影也随之在雪上摇曳,冰晶的反光时不时打在眼睑里,似乎在这雪中还有小小的钻石正偷窥我们。它真是太清澈了,在这残酷的太阳照射下,好不容易保全了自己,藏身于此,像是童年的单纯藏在心灵的角落,害怕被时间洗去一般。是呀,我不忍踏足而过,我觉得这清澈就像钻石一般珍贵。
正出神时,弟弟已大呼小叫地踩了过去,不一会儿,大家都走过去了,纯白之上留下了纷杂的脚印。我一咬牙,赶紧跟上去,耳边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一路上不知看过多少幽静美丽的风景,一路上也不知踩过多少横跨小径的积雪,快到中午时,我们到达了山的顶端。这里是大面积的草地,枯黄的草根掩映着阳光,传来烤肉的香味和噼里啪啦的火声。
那是几位彝胞正在烤肉。见有游客来了,他们显得很高兴,赶忙推销自己的烤肉。我们推说马上就走,他们便一言不发地继续烤起肉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我们刚坐在那里休息,妈妈便开始与其中一位攀谈起来,问他哪里能买到荞麦壳,对方详尽地回答了。为了表示感谢,妈妈把早餐未吃的面包送给了他。这下他可紧张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脸上那抹高原红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最终他才嗫嚅着说了一大堆感谢之类的话,很快接过面包,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时,他的肉也烤好了,他扒拉着炭火,从中掏出几个埋着的土豆,执意要送给一旁的我,又用大铁钳夹了块肉要我吃。
这时弟弟听到响动飞快地跑了过来:“有什么好吃的吗?”他便又把肉块递给弟弟要他也尝尝,他殷切的眼神中泛着热情的光芒,那光芒,像极了纯白的雪闪耀的色泽。一向贪吃的弟弟竟不敢与之对视,也不敢拿起肉块。最后我们各自拿走了一个土豆才算作罢。
弟弟高兴地跑向小姑,叫道:“给了他一块面包,他就请我吃肉!”小姑也高兴起来,拿出剩余的面包说:“把这些都拿去换肉好了!”我捧着热气腾腾的土豆,却感到一丝恶寒袭来,我脱口而出地喊道:“不要这样,他……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好意和快乐罢了……”
很快便坐上了回程的车,大家玩了一天,都累得睡着了,车内鼾声四起。而我却睡不着,我斜靠着妈妈的肩,眼前是点点积雪清澈的光辉,是那位彝族人眼中清澈的光芒;耳边是雪的纯白撞进心灵的回音,是踩上雪时丢失了什么的声音;指尖留有雪的沁凉和土豆的暖意。
回到所住的山庄,天上已是点点繁星流光溢彩,我在漆黑的山庄内沐浴着星光,仍旧忘不了那清澈的雪。抬头盯着深黑的天空,我突然之间想流泪了,我想起了自己一路走到14岁,即将迎来15岁,我为了在这残酷的世间活下去,为了美好的明天,不断地舍弃了心中的清澈,换来闪着泪光的成长。我了解必须了解的事物,一点点丢失单纯与稚气。当我踩在纯白的雪上前进时,那破碎的,正是我清澈的心。
但在泪光的对面,藏在树荫下、石缝间、背风处的雪,依然纯白。
对着满天熠熠星光,我又笑了。在毒辣的日光下,躲着的雪清澈依旧;在实用至上的世界里,格萨拉彝胞的心灵清澈依旧,对他人的信任与真诚,对世界对生活的热爱从未改变。
破碎但清澈的心之碎片,就像格萨拉的雪一样躲藏,虽然平日里忘了它,但想起它时,它的清澈便荡起了层层回音,在心中积蓄温暖的力量。
是的,我如此相信着。因为这份清澈,不该丢失
夏梦共鸣
湛蓝的天空,广袤的高原,清澈的白雪,纯净的夜空,还有那万亩杜鹃、高山草甸和彝族风情,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格萨拉一幅幅奇异的风光画卷。我感受着这份美好,不忍践踏这片纯洁的圣土。纯白的雪地,好似作者心底的那份纯真,不容*。正如作者所写:当我踩在纯白的雪上前进,那破碎的,正是我清澈的心。”我仿佛也听到了踏上雪地时撕裂的声音,心中立刻与作者产生共鸣,随作者一起怀念那遗失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