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的夕阳,给大地镀上一层金黄,一大片荒废的土地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狗尾巴草,一根根毛茸茸的蕙头,竖在那里,好象一群棕色的圣伯纳狗,悠闲地拂动。有两个蹦跳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束满满的狗尾巴草,却好象拿着一束鲜花一样,两个小小的人,站在一起,用狗尾巴草认真地编了花环,套在脖子上。“百合,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对,我们的友谊永远永远。野菊,我不会忘记你的。”“你到了大城市里,一定要写信给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们家乡的狗尾巴草!”“一定。”一个小小的身影钻进停在田野小径上的白色轿车里,风驰电擎地启动了,田间的身影飞奔着,大喊着:“百合,百合,不要忘记我!”坚定的身影,留在金色的夕阳中……
蓦地,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惊醒了。抹抹头上的汗珠,原来是个梦。抬眼望望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记起来,我在火车上,我正在回家乡的路上。我就是百合。当年和我一起玩耍的小姑娘叫野菊,这是她的小名。当年在家乡,我俩是邻居,野菊人朴实,热情又大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住在姥姥家,父母把我寄养在这里。姥姥不许养狗,这对爱狗的我来说是一件遗憾事,所幸附近长了许多狗尾巴草,粗粗壮壮的,像极了一条条狗尾巴,没有小狗的日子里,我爱上了那些狗尾巴草,野菊也是。因为她最喜爱的狗就死这里,她坚信那丛草是她小狗的再生,每一次,都有两个小人儿,一个洁白,一个大红的身影,手里捧着满当当的狗尾巴草,轻轻地抚摩,好象在抚摩一条条真正的狗尾巴。
我在那里住了7个年头后,两位时髦讲究的人——我的爸爸和妈妈开着那辆车把我接到城里去,7年素未谋面的双亲,虽然他们的突然出现让我无法适应,但对他们的思念让我马上收拾了行李。在临走时的一段,我答应过野菊的情景时是浮现在眼前,今年暑假,再也受不了梦境的折磨,我只身来到故地,要了却心中埋藏已久的愿望。
终于到了!踩着高跟鞋走在小路上实在有些别扭,但再一次回到这养育了我7年的地方又让我激动不已。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小道上,眼前的一切,如梦境一般,看着田里人们挥刀的样子,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感动。混着稻谷清香的风吹在脸上,温柔地捧起我的长发。慢慢地走,8年了,8年了,我和野菊分别也有8年了,缓缓地,眼前浮现出她的样子,16岁的野菊,应该有长长的黑发,苗条的身材,一脸恬静的笑容。
到了!到了!8年前的那片荒草地,始终没有改变。走到久违的门前,野菊还住在这里,敲敲门,没有反映,看来野菊没回来,我只好到一边的小路上等着。“小姐,买点橘子吧,我的橘子又大又甜。”旁边的女孩叫了起来。她长长的头发,亭亭玉立在那里,却是一脸的精明,看着大大的橘子,忍不住,买了一斤。她麻利地称好递给我,冲我莞尔一笑,这笑好象似曾相识,却着实记不起来。
日近西山,野菊还没有来,我剥开一个橘子,掰了一瓣丢进嘴里,顿时,苦、涩、酸、一起涌如鼻腔,我连忙吐了出来,我不死心,接二连三地尝,一瓣一瓣吐,我扔掉了橘子,恨恨地看了那个女孩一眼,这种人,我不屑于和她计较。
荒地来了几个农民。他们挥着镰刀,一下一下地铲除那些狗尾巴草。我看着,心突然痛了一下。等他们割完狗尾巴草,野菊仍没有出现。“闺女,你站了那么久到底在等谁呀?这里的人我都认识,我帮你找。”割草的一位大伯抹了把汗,一脸淳朴的说。“我找野……我找苏馨然”头一次喊野菊的大名,真不习惯。“那不是吗?那个卖橘子的闺女。”
不,不会的,我的头一阵晕旋,眼前快速闪过与野菊一起的快乐时光。只觉得有什么堵在嗓子里,叫不出来。
割草的人走光了荒地露出一片贫瘠,忽然觉得脚跟痒痒的。噢,还有一根狗尾巴草,已经变得金黄金黄了,我把它轻轻拔下来,它委屈地摇摇尾巴,好象在说什么。一阵风吹过,它离开了我的手掌,连同记忆,一起飘走了。不知何时,我的脸上湿湿的一片,那最后一根狗尾巴草,落在不远处,轻轻地躺下来,好象,在怀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