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说父爱如山,其实父亲的爱是最细腻的爱,如若是我的父亲,他定不愿被称为山这种沉重的造物,他只想做棵树,静静地呵护在我身旁就好。
树先生曾是上海网吧的王,大学舞会上最靓的仔,优秀到不用上数学课却做得出我的题目的数学课代表,由此,我对树先生非常敬佩。
自从我上中学以来,因为要早起坐校车,母上每天又早九晚五地工作,树先生便担任了早上叫我起床并给我打点好出门前的事情这一工作。太阳悄悄推起黑色的夜幕,点亮灰黄的天空。树先生静悄悄地打开房门,弓着腰前行,偷偷来到我的床边,当三个“定时炸弹”:分针转回12,时针转向6,秒针转向12时,我的被子便会准时被掀开,接着我就被轻轻拍醒,然后用力地拽起来,套上校服。我一边扣衣服扣子,一边打着哈欠往外走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厨房里油烟滚滚,树先生打着哈欠顶着鸡窝头煎荷包蛋,我在电梯里准备喝水,发现今天里面也放了柠檬和蜂蜜。走出小区时,树先生总会从厨房的窗户往下看,目送我离开小区。树先生好像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事情。
从某些事上来说,我和树先生更像兄弟,我们几年前在法国时正值欧洲杯,法国和葡萄牙的决赛。当时几乎整个街区的人都在凯旋门那儿的广场狂欢,我就骑在树先生的头上。树先生艰难地劈开人海往前走。我蹦着,跟着人群一起喊,树先生在旁边激动地跳起来。我和树先生时而还非常幼稚,一致对抗母上,齐心协力地恶作剧。母上出差的时候,我周末一个人在家。忙成狗的树先生就安了个摄像头在客厅里,从公司“监视”我。树先生一有空闲,就打开手机从摄像头呼叫我:“007,007,总部呼叫!”还会报告:“目标人物,你妈,回到根据点还有两天,请尽快完成任务!”我便会在心里感叹,树先生怎么依然像个小孩。
树先生倒是没怎么严厉地教育过我,真的凶的也就两次,一次是我在冬天硬要穿裙子,拖着不去上课,树先生看不得我作,一脚把我踹出门,然后把书包扔给我,拽着我进电梯;一次是我钢琴考级时练习遇到了困难,我当时非常恼怒,摔上琴盖,却立刻被树先生逼回琴凳上,树先生的戒尺买回来就放在架子上,积得灰厚得像雪。
树先生其实走得很慢,但只要我回头,他就在那里静静地,静静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