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院子里长着一棵树,它是一棵梨树。
我年幼时被寄养在姥姥家,每天最爱做的事便是记录这棵梨树的生长,抬头望去,看树丫枝杈,看蓝天白云,看鸟从它身边飞进飞出,这么一望,仿佛看见了这梨树长长的一生。
春天到了,鸟蝶飞舞,天气渐暖,每每走出去,迎进怀里的都是暖暖的温度。万物似乎在枝头那一声鸟鸣中苏醒过来,争先恐后地展现自己绿色的生机。那棵梨树呢,也像是寻找到了生的动力一般,那些原本孤零零的枝头冒出些绿色的嫩芽,其中的几只已经长出了花骨朵。
“嘭——嘭——”地一声,又是一次生命律动的开启,春之灵动是它的主旋律。春雨过后,梨花枝头的花儿全都绽开,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醇厚的梨花香气,不浓烈,沁人心脾,不妖艳,却让人喜它成疾。我静静闻着这香气,仿佛自己便是这一朵梨花,做着一个又一个春天的梦,甜的醉人。
花瓣上垂着几滴晶莹的露珠,像是放大镜,放大那花的纹理,放大那花的纯净,放大那花的生的喜悦。”
“哗——哗——”的一声,那是这首生命之歌的高潮。我撑着透明的雨伞,光着脚丫,站在那棵梨树下,静静观望着。在雨水的滋润下,花变得饱满,变得更加动人,他们在此时此刻尽情的欢快的饮用着甘甜的雨水,借此舒展自己美妙的身姿。
从此,小巧娇嫩的梨花变得丰满而淡雅。如此,是它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咚——“咚——”的一声,花落了,悄无声息,像雨点砸落心间,不痛却哀伤。这首生命之歌迎来了沉寂。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花瓣瓣瓣落下。四月里,春日中,和煦的春风吹来,吹动着地上的,空中的,飘落的花瓣。空气中,除了风偶尔吹来的声响,只剩鸟儿的呢喃。
梨花没有哭泣,甚至不对于自己的逝去而感到惋惜。只是慢慢的下落,诉说着它的安稳。
沉寂之所以为沉寂,是因为心中的孤苦,但绝不是生命的终点,因为无论心脏怎样悲哀着,它依旧跳动。终于,那棵孤独的,与这个季节毫不相符的梨树迎来了新的伙伴。看哪!看枝头的那一小个!竟然长出了小小的果实。
“嘻——嘻——”,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望见这棵梨树,嘻嘻笑了起来,用粉嫩的小手指着那刚刚长出来的果实,仿佛在为那果实的生长而庆祝欢呼。在一片嘈杂声之中,我隐约听到了那果实的欢笑声,“嘻——嘻——”,这是专属那梨儿的欢乐之声。
那首生命之歌再次响起,细细想来,似乎比之前的曲调平稳了许多,更悠扬,更安静了。仔细听来,回想那棵梨树生命中的种种,无论喜悦还是悲哀,在这一刻统统消失殆尽,凝聚在这小小的果实里了。
或许那花也从未逝去,只是化作春泥,呵护着蕴蓄着,在这广大的空间里,用磅礴的力量催促着果实的生长。花的绽放虽然美丽但终归会逝去,无论是叹息也好无谓也罢,那逝去的美丽也会在自己一方狭小的土地里蕴蓄力量,以供给更具灵魂的生长。那首激情澎湃的生命之歌终究变得和缓,成熟。
一花一草一木皆是如此,人亦如此。
在人这长长的一生中,也会有生长,花开,舒展的时间,这是属于我们的青春时代,活力和美好是其代名词。可是,就像花儿也会凋落一般,这样青春的日子终会逝去。对于此,我们在惋惜与感叹之余,更应该感到庆幸,我们的灵魂因此而升华,开花,结果。
空气中不时传来几缕清香,不明白它的来源,只是回想曾经那些花开的日子。静静枝头,几抹白色,奏出生命之歌,宛转悠扬,深存在心。
我在岁月如歌中,静待成长,静待来年花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