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像做了一场梦,可梦中的情景却如此真实,我宁愿不曾发生过。目睹了最爱的亲人永远沉睡在熟悉的老房子里,我知道我将面临怎样的一场噩梦。
她喜欢待在老家,不舍得离去;而我去了大城市上学,一年都不怎么回去,反倒是她经常来看我。以前每一个月,我都喜欢变换着主题来生活,可在那半年里,我看尽人生冷暖。我目睹她日渐消瘦,一次出院,又一次入院,医院陪护,父亲、爷爷、姑姑,即使公务缠身,总是轮流照顾,而我,却很少去看她。每一次过去,总能看到她的笑脸,和亲人绝望的哭脸。逐渐,她丧失了意识,不能开口说话,我还清楚记得母亲在门口默默拭泪,父亲痛苦的脸,还有她的笑容,谁都没有告诉她,她自然也明白。后来,她彻底失去了意识,不能进食,终日不曾睁眼,我一直在呼唤她,甚至给她放音乐,她也不曾醒来,我哭了一次又一次,希望这是老天的玩笑。7月18日16时38分,在那熟悉的老房子里,她离开了我们,而我还在路上企盼:奶奶,我就要来了。回到阔别已久的老房子,只看到奶奶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泪如泉涌,眼里没有周围熟悉的事物,只有她一人,她已经穿戴完毕,一身古朴的旧衣,头发整齐,面前,是两炷香和贡品,爷爷不停地喊:“老掌柜,老掌柜,孙子来看你了,你见见他呀!见见……”爷爷眼眶泛红,声音渐渐变成了哭腔,我握着她的手,从热到凉……
处理完后事,我回到了平常的生活,终日恍恍惚惚,那一切是真的吗?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我理解了诗人的心情,我选择了忘记。春花秋月匆匆而过,我总能在午夜看到她的音容笑貌,可一伸手,却无法触及。看到绿柳桃红,麦浪滚滚,总能想起儿时与她在公园、在农田、在河畔度过的一个个春秋。生前,在那些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推着她在小区里,聊着天,享受着阳光的抚摸,谁知,那竟是最后一次的独处。在那半年里,我甚至想让她早日离去,免受病痛折磨,当她离开的那一刻,我错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的离去,子欲养而亲不在。在她过世的第七天,没有蚊子烦我,我知道她在帮我驱蚊,因为我最害怕蚊子。她虽然年岁已高,但依然想走在世界前列,我脑海浮现出我教她用手机的样子,但每当我打起那个电话,那个冰冷的女声告诉我她电话关机,我几欲流泪,可泪早已流干。我也理解了父亲为何明知她已经药石无效还继续治疗,当我找到了答案,我也因此而成长;虽然明知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但我们还是想挽回。
她葬在了那座山上,是家乡她最早生活过的地方。静静坐在她的墓旁,松涛阵阵,虫鸣鸟唱,惟山间清风阳光为伴,感受着大自然的旋律,俯瞰红尘万丈,流水逝者如斯。多想这样一直坐下去,墓旁的松树树干仿佛是她消瘦坚毅的脸庞;而脚下的土地,仿佛是她宽厚的肩膀与胸怀。现已是秋天,树叶微黄,摇摇欲坠,等到这些树叶全落下的时刻,她也会被盖住,温暖无比,也感受不到冬日刺骨的寒风,也让我心安。我明白人生需要振作,这是成长必经之路,唯有振作方能成长,才能看透真理,体悟、回味感恩的力量,也怀着对死者的一份敬意,去积极面对人生。当我想你之日,必是来此看你之时。明月何时照我还?只能踏遍千万里,惟有你作伴。我们愿把思念化为火把,照亮天际。
奶奶,一路走好,去天堂的路,必然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