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砖墙,灰瓦片。六岁的我刚刚放学,迫不及待地推开那扇红红的大院门,边跑边喊:“奶,饭做好了吗?”,奶奶不管在那个屋里忙总会应一声:呦,
俺乖回来了,饭马上好。我便会搬来板凳坐在院里爸爸刚栽下的石榴树旁,和一群小鸡玩起来,最喜欢喂它们吃米,一把小米撒在地上,它们就叽叽叽地叫着跑过来,簇拥在我脚下,不再离开。爷爷这时总会拿着他自制的旱烟袋从堂屋跺出来,抽一口烟,然后说:“欢放学了,今天又学点啥,给爷说说吧。”
那是一个午后,上初中的我站在已经又高又大的石榴树旁,抠着树干,想着心事。这是个星期天又该去学校了,而且住校,一去就是一星期,只有十一岁的我对家自然是无比留恋。看着对面土岭上那条通往学校的小路和小路旁边郁郁葱葱的野树,再回头看看院里妈妈为我准备东西那忙碌的身影,心里闷闷不乐,阳光不声不响地照在身上,空中飘着那一缕缕缓缓升起的炊烟,此时我觉得自己的家是世上最温暖,最宁静,最安逸的地方。
这是一个清晨,初升的太阳若隐若现,天空一边红彤彤的,一边湛蓝湛蓝的,吸口气,全是草木的芳香。刚刚两岁的女儿在妈妈的怀抱里冲我挥手再见:“妈妈路上慢点,过小树林时注意安全,早早回来。”我边答应边骑电动车去离家几公里的吉利区上班。等我骑到门前的那个大坡上再回头,妈妈和女儿还站在院门口,她们身后那个红砖灰瓦的二层小楼已不再鲜亮,朱红的木门也已退去颜色,只有那颗石榴树展现它旺盛的生命力,新发的枝桠早已冲破院墙,鲜红的石榴花笑盈盈地向人招着手。
今年春节前,腊月二十八,阳光依旧那么灿烂,在这冬日的暖阳里,孩子们在院里嬉戏追逐,和小猫小狗玩的甚是开心,我来帮妈剁饺子馅,大大的案板放在大大的方桌上,我坐在一张高大的椅子上肆意地剁着。我说这大案板真好,咋剁肉也不会掉,妈说:“村里开会要新农村建设,三年内村子要搬迁,到时这些东西带走吧单元房放不下,不带走,扔了怪可惜的。”
听完我心里一紧:三年前80岁的奶奶走了,今年90岁的爷爷走了,如今这个伴我30年的小院也将不复存在,抬头看看满脸沧桑,也是花甲之年的父母才明白,30年就是一瞬间,时间都去哪儿了?没人知道。我只想回到30年前,5岁的我刚从老屋搬到这个新院,每当夜色降临,我就躺在奶奶的身边听她唱《小白兔乖乖》,听她讲《狼外婆》,爷爷睡在里间的床上听着他最心爱的收音机,屋外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声,半梦半醒间,总会听奶奶对爷爷说:“关了吧,刺刺啦啦的都没台了还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