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恶毒地粘在半空，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和那缩成了一团的影子。捏着中考成绩单，我灰溜溜地溜回家。还好，父亲还在门前的梯田里，忙着收割稻子。自觉中午几个菜做得不错，我偷偷地看了看喝完水坐到桌边的父亲，他的眉毛似乎要簇成一根线，脸绷得紧紧的……我心里咯噔一下。都说知子莫若父，难道父亲这么快就看出了端倪？我把脸尽量埋进碗里，等我抬头再看时，桌边只有一只空碗，像一个惊叹的大嘴巴。哎，谁让我考成这个样子呢。
真想躲到别处去。但妈妈这几年在外打工，家里的活儿也只有我能帮帮他，况且农忙时村里的孩子都在帮父母做事的。躲，又能躲几时呢？不如帮父亲收割稻子，也算是将功补过。田头的稻子颗颗饱满，清香沁人，父亲只顾不停地割稻子，一行又一行，一片又一片，仿佛他一停下就会想起我带给他的忧伤。
太阳似乎记起再不下山月亮都要赶上来的时候，我不觉与父亲又碰上了头。父亲也不理我，径直去把沟边草丛里生长的几根稻子补割了。近了，我怯怯地问：“那些稻子有用吗？肯定没长出米来。”父亲不语，默默递给我一根。剥开一看，我惊奇地发现，杂草里长出来的稻子毫不逊色于田里长出的。
父亲似乎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又是一惊！父亲平静地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珠，“今天就割到这儿吧！”这日子比考试时老师站在身旁监考更让人难受，哎，谁让我考成这个样子呢……
半夜，我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惊醒。原来，夜风不时地揭开盖在道场垛子上的雨布，把稻子偷出来撒得满天满地都是。透过窗户，看到父亲正坐在道场上。怕有小偷？我翻身下床，跑到道场上：“爸，怎么没睡？”
“牙痛……睡不着……”借着月光，我走近一看，父亲古铜色的脸半边肿得像嘴里含了一口没咽下的馒头。我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赶紧从院子中的水井里舀出半瓢凉水递给父亲，让他能镇镇痛。“那等天亮了就赶紧去村口看医生！”
“不碍事，趁这两天天气不错，要把稻谷都抢收回来。趁早点卖了，价高些，还不知道你读高中要多少费用。”我知道，对付牙痛，他一向有自己独到的“处方”。
“你不用担心，等后天稻谷割完了，我就骑摩托车去看医生，再去学校帮你把中考成绩单拿回来。你不用太惦记了。”一阵风来，稻谷和青草的香味，和着皎洁的月光，慢慢浸润我的胸膛。
“爸……通知书……鹏飞已经帮我带回来了……不过……估计考不上一中……”
“傻孩子，不管你考多少，不管你将来读了什么大学，你要始终记得，你是我的儿子，你已经比你爸强多了。赶紧回屋睡了，今天割稻谷，也够累的……”
一回头，月亮正懒洋洋地躺在稻谷堆起的垛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