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在路上的时候,一低头,便看到了躺在脚边的那张百元大钞。
不得不感叹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偶然性,我也难以解释刚才为何会低头——可我就是低了——并因此发现了这张钞票,似乎是脑海里的某种意识预知了一切,也可能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启示——总之,现在我的眼前有一张百元大钞。
于是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我,然后我才打算去捡它,可我为什么要张望呢?这个动作自然而然,却又透露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张望的动作,往往出现在心怀鬼胎的贼作案之前……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捡钱当然不能与偷窃相提并论,至少,在我处理这张钱之前,我的行为是没有任何色彩的。
我的手开始探向这张鲜红的钞票,弯腰也让我能更近地观察它。嗯,皱巴巴的,说不定会是个年逾古稀的婆婆,从那个有些年份的木制衣橱里,翻开层层旧棉衣,拿出最底层的纸包裹。打开,全是皱皱的钞票,往日里,她至多会小心翼翼地数出几张毛票,但今天,也许是远方的儿孙们回来了,她郑重地将这张百元大钞装进荷包里,颤巍巍地走出门,然而不料,顽皮的钞票从口袋的缝隙间钻了出来,落在我的脚边……哦,生活的偶然,命运的阴差阳错,真叫人无奈。
手碰到它的瞬间,我感受到了某种模糊却重大的权力交接仪式。生活的偶然将这张百元大钞的支配权交给了我——但我同样能将它的所有权也据为己有。大概在六七岁时,我便初次接触了这样的权利,老师教育我们做出正确的决定——拾金不昧,年幼的孩子自然顺从,但回想起来,物归原主的例子太少了,最终这些不昧之金,还是被用于了新的目的。
警察的面孔一闪而过,可对他们而言,这实在是太小的金额了,不足以引起他们哪怕一点的兴趣,等失主?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机会太渺茫了。姑且仍认为是那个老人吗?她现在发现丢了钱,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换作稍富裕的人,大抵只是会不重不轻地责怪自己一句粗心吧……真是张可怜的钞票啊,而它现在唯一的“依靠”便是我——一个因生活的偶然捡起它却不知如何处理的人。
现在我将它拿在了手上,明明只是一张百元钞票,此刻我却忍不住细细地打量——生活的偶然又在作祟了,然而我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花纹与字样。哦,一张钞票样式的宣传单——假的!
这可真是轻松。
【评点】
微型小说虽曰微型,但对写作者来说却是很难驾驭的一种文体。因为它要求在极为有限的篇幅之内,完成对情节的叙述、对人物的刻画和对意蕴的暗示。用以上标准来看,此文堪称上乘之作。它仅仅叙述了一个人捡起一张钞票的一个偶然事件,人物的心理、性格和情感却表现得非常到位、突出,尺幅之中有千里之势。情节的发展一步一步向前推进,主要靠人物的心理活动来完成,没有丝毫斧凿痕迹,这也是该文最大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