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清冷的一天,外出吃饭。桌上出现了银鱼莼菜羹。本人一向不喜欢吃鱼,便选择静静地看着汤上方的白烟,偶尔打个旋儿,就缓缓散了。
于是,莫名想到了千年前同一种配方,同一种味道。
“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 张季鹰一句话,除却留给代代文人笔墨相传的“莼鲈之思”,也昭示了翠竹古琴般,超然于人间烟火的魏晋风流。
当躲开金戈铁马,山水清音之间,也许更容易发觉,封建社会的条条框框是多么刻板。刘伶一生嗜酒,狂傲不羁,虽说初衷只是为了逃避政治迫害,但日子久了,便在山林间找到心之所向,不再迁就于名利。 “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山水虚灵化了,也情致化了。”道狭而草木长的地方,一袭素衣白裳,闲暇时对弈一局,抑或抚琴一曲,以酒为伴,与天地清谈。超然,便在自然间衍生。
与儒家中庸之道、入世观点不相吻合的老庄学说,虽难免消极逃避之嫌,却也更好地发觉了人与天地的联系。
从陶渊明开始,魏晋风流便以寻找桃花源为目的。桃花源似乎是对刘伶们的超然进行了形象化的表达与总结。
到了“王谢世家”,便又有了些不同。王谢二家作为当朝权贵,似乎并不用隐居山林,也没有被人陷害的危机。细思才发觉,王羲之、谢安等名士,在绫罗绸缎间即为自己找到了去处,而非像时时徜徉在酒楼茶肆中的达官显贵,将清谈作为标榜清高的工具罢了。王谢的超然,仍不脱于人世,也因而更加真实。
魏晋名士骨子里的不羁、率直、洒脱,真实而无意修饰;对于姿容的追求,即使饱受争议,却也是美学中至关重要的一笔。这超然,算得是积极的超然。
桃花源可在山林,可在人间。只要心有超然之意,何须刻意寻找呢?它是是现实的超拔而非逃离。
向来比较喜欢那段在历史中唯一可以释放自我、随心所欲的时代。看过唐朝的浓艳亮丽,宋朝的起承转合,魏晋之风便如白色间晕了淡淡的绿,真实中有了一点点的遥不可及。
我依然没有尝那份莼菜汤,只是淡淡地闻着飘散的味道。细细品析,忽然感觉遥不可及的魏晋风流,隐隐在莼菜的清香和银鱼的微腥中,拨响了一首再无人弹起的旷世奇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