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温州生活了十年,年底却和爷爷两人义无反顾的回到了苏北泰兴的老家,他们说:“外面金窝银窝,不及家里的草窝。”于是,我和爸爸妈妈十年来第一次回到了老家过春节。
我们一家三口到家时,已经是除夕的傍晚时分了,一路上到处都能听到“乒乒乓乓”的鞭炮声,想着爷爷奶奶不知做了什么好吃的年夜饭等着我们回家,我的心就一阵阵的激动,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到老家啊!
走在村中的小路上,远远地看到奶奶早就倚在门口等我们了,爸爸激动叫着家中的每一个长辈,忙着发香烟和不停的问候,我趁机撒腿就往屋旁边的鸡窝跑,因为我发现那里养了鸡、鸭、鹅竟然还有一只小狗!只有妈妈不太兴奋,她总说农村人七大姑八大姨,太烦,太俗。
年夜饭摆了满满一桌子,都是用大碗盛的,奶奶喊了几遍,我才恋恋不舍的告别我的“新朋友”——小狗,饭桌上的菜冒着热气馋得我口水直流,都是爷爷奶奶精心为我们选购和准备的,虽说都是我们平时在家吃过的,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我感到吃得特别香特别有滋味!
吃过年夜饭,才八九点钟,外面的炮竹就响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关了门,爷爷说这叫“关财门”,是辞旧;零点刚过,炮竹又争先恐后的响起来,家家户户都开了门,爷爷说这叫“开财门”,是迎新。这之前,爷爷还带着我用装了石灰的大布袋在门口的院子里印上了满场地的白石灰印,叫聚财,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好奇和神秘,干得热火朝天!
年初一的早上,我是被炮竹声和鸡啼声吵醒的,打开大门,外面竟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呵,下雪了!还有,还有,每家门上都贴上了红红的春联,门框上飘着鲜艳的红门楣,连小树上、农具上、废弃的柴棚上、养鸡鸭的棚子都贴上了“福”,这里的人们多么热情啊,他们要把过年的喜气传遍每一个角落!
我和爸爸,奶奶迅速穿戴整齐,要出去拜年了!爷爷和妈妈留在家里包“扁食”-——忘了告诉你,就是常州人说的馄饨,还有好招呼到我们家来拜年的亲朋好友。我们每到一家就由奶奶领着我们叫长辈,说着恭喜发财的吉祥话,“大妈妈”、“三爷爷”、“七奶奶”——不停地走,不停的叫人,叫的我嘴巴都发酸了,想想妈妈的话就要笑,真是七姑八姨一大堆啊,但妈妈是享受不到他们的热情的,我们每到一家,主人都会忙不迭的迎出屋子,一边拼命地往我们的口袋装糖果,花生,水果,直到塞得怎么也塞不下,一边夸着我长得多么帅,奶奶多么有福气,奶奶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我想,奶奶的嘴巴一定也像我一样发酸了,只是,我是喊人累酸的,她是笑酸的!
一连好多天,我们都是晕头转向的拜年,吃饭,走亲访友,走在乡村湿滑的田埂上,我们的裤腿被泥水溅得惨不忍睹,但是不要紧,妈妈也不会怪我们,我们在水池边用毛刷洗净,又被亲友拉着坐到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闲聊,裤管上水气腾腾,谈话中笑声阵阵。
老家的春节很冷,漫天满地的北风把我的脸蛋都冻红了;老家也没有城市里来的干净,雪水和着泥水把我的新衣溅脏了;老家的春节还是老俗套啊,到处是花花绿绿的新衣裳和窗花……乡亲们提着满满一篮的东西来送我们,掀开遮盖的纱巾,竟是一篮白白的面粉——老家在我心里却是热乎乎,鲜艳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