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的生命,重识的爱人——读《蓝夜》有感
这本书是一年前我最好的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礼物,送之前她有一点担忧地提醒了一句:这本书可能会看得很难过。我笑着说没事。在朋友面前我一直都保持着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形象。这可能就是我本人的模样,但也不排除这只是我想在朋友面前展现的形象。
《蓝夜》中,那位不幸的作者,亦是一位不幸的母亲,她恍然意识到的,她以为她女儿的形象,可能不是她本人的模样,也给予了我这样的思考。
这本书写得很散,其意识流般的呓语让我不禁将它与这种写法的集大成者《情人》(玛格丽特·杜拉斯著)相比较。可能是因为早已得到“可能会难过”的提醒吧,私以为本书的压抑感远不及《情人》,因此在某些层面上说,《蓝夜》并没有给我多少五雷轰顶的悲怆——即使整本书的背景都是那样绝望而灰暗,关于新生命与新生命的死亡。不过,全书反复出现的一些词句,反复在不同的章节、不同的段落里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着的词句,如:
“生而为人,还以什么痛苦比目睹自己的孩子死去更可怕呢?”
“比如,有人死去,不要久留。”
“就让我深埋地下。”
“浮冰之上,相互偎依。”
“五岁以后我就在也没梦到过他了。”
……
这些近乎神神叨叨的、支离破碎的词句,完美地诠释出了一位因女儿死亡、丈夫离世、自己容颜衰老疾病缠身而精神几近崩溃的母亲,在回顾往生的日子里,坚守着颅内星罗的理性,寻找着金色时光里隐匿的绝望,缠织着陌生而熟悉的关于女儿的一切。
心碎,但不悲怆。绝望,但不退缩。
我没有经历过孩子的死亡(但愿此生最好别经历),甚至不曾做过母亲,甚至其实我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像书中在海边布置“公爵之巢”时的金塔纳(即作者的女儿)那样的十几岁的小孩。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我那发挥极其不稳定的共情能力,还是因为作者作为一位杂志编辑兼诗人兼剧作家的极其高超的氛围营造手段,我感觉我所读到的书中的“我”便是我自己,我在她并不华丽却极具触感的文字里——像极了拉娜·德雷的诗——抽丝剥茧,感受着作者每一段生命历程里的呼吸,观看着大脑里对往事、对金塔纳的放映。
“我”认为我做成了一位好母亲,即使当初收养她的决定做得十分匆忙。“我”以为她的整个童年里“我”的陪伴一直给予着她温暖与爱,“我”以为我足够了解她,她会成为这世上以为幸福的姑娘。
可直到她先于我死去,我将脑海中一切的回忆咀嚼,我才发现,她的一生竟然可以那样的恐惧、不安、缺少关怀。
最亲的人尚且如此,我们在平常的日子里又对身边的人有多大的误解呢?
我们对自己又有多大的误解呢?
有幸在豆瓣网上看到了本书中文译本的编辑对本书的一些说明。作者琼·狄迪恩被称为“当代美国为数不多被符号化的几位作家之一”,在国内鲜为人知,但却是美国一代青年作家的偶像,并被普利策奖得主角谷美智子评价“她身上有真正的女性主义”。正如前文虽说,《蓝夜》并不压抑,而在破碎的心灵里铸写坚强。于我个人而言,本书的最大意义便是她启发了人们去探索,探求我们所爱的人、我们自己的本来模样。我们是否忽略了一些表象之下的潜流?我们是否在生活里自以为是地相信和错过着什么?如此这般细腻的窥视,配合着锋利的自省,超脱出了生命的脆弱与有限。这,大概便是人们所说的女性主义吧。
“蓝夜,与光亮消逝恰恰相反,却又拉响光亮消逝的警笛。”
《蓝夜》,与生命逝去恰恰相反,而正争取着永思生命的能量。
如今,也许我们都能重新审视自己的形象,找到它和我们心灵本身的桥梁。去反思被误解的生命,去重识蓝夜下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