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 脸
我曾看过法国喜剧作家莫里哀的《伪君子》,非常痛恨伪君子达尔丢夫丑恶的嘴脸。我曾看过曹禺的《雷雨》,也非常痛恨周朴园,表面正人君子,皮囊里却藏着一个伪善的灵魂,他让我觉得恶心。
人的品行不同,但一个人的细节是真实的,往往会随时随地泄露一个人人性的秘密。其实,只要通过几个细节,我们就可以甄别隐藏在一个人外表下真实的品行和操守。
有一次,我和妈妈去一个她的朋友家做客。妈妈朋友家经济条件非常优越,住在一幢豪华的别墅里。古典中透着张扬,雅致而又高贵,具有一种笔墨难以形容的富丽堂皇。我们的到来,让妈妈的朋友欣喜万分。自始至终,她的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说话细声细气,举手投足温文尔雅。
我和妈妈坐在客厅里喝茶,她笑盈盈地忙前忙后,端庄秀美的身影穿梭在厨房与客厅之间。
后来,我在借用主人家洗手间时,发现了主人家一个秘密。
他们家雇佣了一个保姆,这个保姆可能有些年迈,行动不很利索。我妈妈的朋友陪我们聊天时,不时去厨房,其实是在不停地指挥那个老保姆干这干那,老保姆忙前忙后,一脸惶恐。
临别时,我有意再次光顾洗手间,在其间磨蹭着,主人家的真相突然暴露了 。我见到了另外一个场面和另外一种刺耳的声音:只见我妈妈的朋友端坐在餐台前正凛声斥责那个老保姆。只因为她的玻璃餐台的台面上被水果弄湿,老保姆没有按她说的用牙膏去擦洗。
我突然见到了她的另一种表情,那表情好陌生好可怕。她正眼都不瞧一下那个怯懦的、大气都不敢出的老人。她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还要我再告诉你吗? 桌子没擦干净,用牙膏再擦三遍!擦到能照出你的影子为止!”
老保姆战战兢兢拿着一筒牙膏,却不小心刮倒了一只水盆。于是,水漫地面,老保姆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了,半天没爬起来。而我妈妈的朋友,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最让人受不了的,一转脸,她竟然又立即满脸堆笑地对着我们,把我们非常友善地送出别墅大门,一声又一声热情地邀请我们再度光临。我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刚才还是一副怒发冲冠、颐指气使的恶相,瞬间却变得满面春风……
我的心一瞬间冷到极点:天哪,她竟会变脸!
后来,我妈妈在她再次盛情邀请下,要带我再度去她家时,我断然拒绝了。在我的内心里,我早已经不拿她当作我的长辈和我妈妈的朋友了。我为妈妈有这样的朋友而感到无比羞愧。
我无意鄙薄别人的人格和处事方式,但我知道人性的低下和高贵在某些细节上是能显示出来的。一个不尊重老人,有一点钱就把所谓地位比她低的人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让人厌恶。我不喜欢“变脸”的人,如同我不喜欢撒谎的人一样。这种做人质地上的巨大瑕疵令我无法容忍。
其实,我有时也为这样的人感到害羞。他们异样的灵魂为什么离漂亮的外表那么遥远。变脸,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