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走在屋后的小路上,呆呆望着那片米黄的桂花林。一阵凉风吹过,伴着浓浓的桂花香,轻轻撩起我的长发。
我闭上双眼,却看见了你在金色的稻田中奔跑,闻了空气中还氤氲着的去年的稻谷香。
老家的大门是向北开的,正对着门的是一条窄窄的、中间高两边低的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路的两旁是无边的田野,田里整整齐齐地种满了小麦或是水稻。在小路和田野之间一条深深的水渠上面,架着一条用厚厚宽宽的水泥板做的独木桥。犹记得小时候的夏天,水渠里灌满了水,我坐在被晒得烫烫的水泥板上,把腿伸进凉凉的水,一边玩着水,一边看大人们在水田里插秧。
我曾养过一只小狗,别人送的杂种狗,毛乌黑的,耳朵一直耷拉着,每次回家它都会粘着着我。我不太擅长起名字,也不会吹口哨,所以喊它时都用方言叫它“狗狗”、“小狗”或者“狗子”,或者直接用舌头顶上颚,发出“咯咯”的声音。每当听到我唤它,它总会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到我跟前,然后不管我找它的原因有多无聊,它都会一直跟着我,直到我进屋把它拦在门外,它也会乖乖地趴在门口等我。
我不常回去,只有寒暑假和国庆节期间才会在家住几天。寒假太冷,暑假太热,我都躲在家里吹空调,不愿出去。它总会默默地趴在门口等待着我,像一个仆人守候着她的女皇。而国庆节在秋天,不冷也不热,正是丰收的季节。凉凉的秋风吹过时,会有一阵收获的快乐味道和一种诗意包裹在我的身上。所以每逢国庆,我做完作业就会去家门后的小路上玩。当然少不了跟着我的小狗。
田里的稻穗黄了,一个个弯下了腰。稻叶直直地挺在田里,它们还是青的,只是有那么几片叶尖儿开始微微泛黄了。风轻轻一吹,稻子便使劲儿摇摆起来,大片大片的稻田起起伏伏,像一片海,绿色的、撒着金粉缀着金链子的海。我情不自禁地踩着小路,慢慢向稻田里走去。脚后却“嗖”地窜出了一个黑影,在我脚旁带起了一阵风,飞快地冲到我前面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身朝我张着嘴,吐了一下舌头,发出“嘿嘿”的声音,像是在朝我笑,让我去追它。我不想跑,把两只手放在耳旁,努力伸长舌头,朝它做了个鬼脸,然后低下头,迈着悠闲的大步继续往前走。它见我不理它,又跑回来举起两只前爪到空中,一只爪子蹭我的裤子,像在求我看看它。它嘴巴紧紧闭着,眼睛盯着我,很认真的样子。我弯下腰摸摸它的头,弯起眼睛朝它笑笑,接着往前走。它乖乖地跟着,不再乱跑。
我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走过那明明又宽又厚的水泥桥,来到田边。一阵凉风吹过,带着一股泥土和稻叶的清香,轻轻撩起了我的长发。我闭上双眼,用心去倾听大自然在田间为我们演奏的“沙沙”的欢快的乐曲。又蹲下身拔起一颗稻穗,捏着它的茎,用谷子扫狗狗的鼻子。它低下头,把鼻子往脸上蹭,发出“ku ku”的声音,两只耷拉着的耳朵一抖一抖的。我笑着拨开一粒谷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嚼。这谷子不像平时吃的米饭那样干干的软软的,而是像浆果一样,嚼的时候回流出甜甜的汁。狗狗见我在吃什么,举起一只爪子蹭我的腿,瞪大了两颗眼睛。它的眼睛亮亮的,闪着光,像有星星在里面闪烁。我又剥了一粒谷子放在手心到它面前,它高兴地凑过来闻了闻,又立马别过脸去,刚刚还瞪着的眼睛一下子变小了好多。显然它不喜欢这稻子。我笑着摸了摸它的头,站起来扔掉稻子,在细细的田埂上,手抚着两边的稻子轻轻地跳着跑起来。狗狗也跑了过来,它超过了我,冲到了我的前面。它四条腿有节奏地跨着步子,踩在路上发出很轻的滴答声,像一匹马,两只耳朵也被自己带起来的风掀得竖在了头顶上。阳光照在他身上,乌黑的毛被映成了金色,跑在稻田间就像是染黄稻子的精灵,这秋天似乎也是它带来的。
在我无聊、伤心的时候陪我的总是它,给我送来快乐的它,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消失。它曾有过几天不回家,我跟妈妈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可是几天后它又回来了。就在九月的一天它又消失了,每个县城上学的日子,我都盼望着奶奶打电话告诉我,狗狗回来了,而这次,它却再也没有回来。
又是国庆,我一个人站在屋后的路上——路旁的水渠被填上了,路变宽了,放眼望到的已变成大片的米黄的桂花,掀起我头发的风不再带着淡淡的稻叶香。我忍不住用舌头顶上颚,发出轻轻地“咯咯”声,转过身想看到你奔来的身影。你没来,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呆呆地站在路上,呆呆地望着曾经的稻田,就这样呆呆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