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我在抗疫一线几天了,忙的黑白颠倒。
今天来了一个患者,只有七岁,是个小男孩,他应该是我们院里最小的新冠患者了吧。刚来的时候眼神有点呆,可能是因为发烧挺多天了,时不时咳嗽几声。但有句老古语说得好,“七岁八岁狗都嫌”,正是个能玩的年纪,就算生病了,也没安分到哪儿去。刚来的第一天,看到隔壁病床的叔叔打针,他伸出大拇指:“叔叔,你真勇敢,给你点赞!”
这孩子有点自来熟。就过了一两天,便和他病房里其他的患者谈天说地,建立了深厚情谊。每次我进他的病房,总能看到他在病床上手舞足蹈。看到我进来,他便立刻收手,冲着我咧嘴笑:“阿姨,你又来啦。”我总是假装面带愠色:“叫什么阿姨,叫姐姐。”我才刚毕业不久,被叫阿姨总感觉不舒服。不过,这小屁孩当然不会听我的,不管我纠正多少遍,还是一张嘴就喊我阿姨。
孩子还是要靠作业才能治。每次他不听话,我就拿寒假作业来压他:“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让你妈妈把你的寒假作业拿来,看着你写作业。”每当这时,他表情总会顿一下,然后向我求饶:“护士姐姐我错了,我不要做寒假作业……”但当我检查完所有的病人准备离开,他又会回归原样:“阿姨再见啦!”
有几个患者检查合格,可以出院了。其中便有和小男孩一个病房的。小男孩跟痊愈的患者告别,又伸出了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痊愈患者们走后,男孩低着头默默回到了病床上。我看到了他的不对劲,走到他的床边。
“你也一定会好的,等你出院的时候,我给你点好多好多赞。”
小男孩抬起头,眼中含泪:“阿姨,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觉得,我觉得我妈妈想我了……”
话没说完,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因为太激动,咳嗽不停。我不知道安慰了他多久,骗他说跟他妈妈打了电话,还夸他很乖,他妈妈还给他点赞,等他出门要给他奖励。
男孩或许是信了,又或许没信,他问我:“阿姨,你可以问我妈妈要来我的寒假作业吗?”
话说到这份上,我只能答应。但我并不知道他妈妈的电话,只能下班跑去便利店给他买了本子和笔,借口说,他妈妈忙,来不及过来,让他先拿本子写抄写作业。
后来,小男孩又恢复了那副调皮的样子,惹我生气,喊我阿姨,跟临床大爷聊天,时不时有些低烧,时不时会咳嗽。
就这么一直平淡了很多天,正当我以为他在好转时,他突然发了高烧,渐渐的咳嗽不止,甚至有些呼吸受阻,到了后来,竟连呼吸机都用上了。当我又一次日常检查,来到他的床前。少了了往日的生气,没有听到他喊我阿姨,我心里空落落的。我不能在他那里太久,还有很多患者等着我检查,临走的时候,我装作开玩笑跟他说:“你一定会好的,别害怕啊,我等着把你送出院呢。”
小男孩戴着呼吸机没有办法说话,缓缓抬起胳膊,给我伸出大拇指。我心头一酸,湿了眼眶,立刻转过头去,走出病房。病房外,我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防护服里,是不能流泪的,我还有病人等着我。
男孩还是没能好起来。仪器发出了尖锐的声响,抢救无效。
我最终还是没能亲自送他出院,甚至没有来得及给他点一个赞。
在收拾男孩的病床的时候,找到了我给他的笔和本子,本子上面歪歪扭扭的画了个大拇指,下面半拼音半文字的写着:姐姐,给你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