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秋叶的午后。
我蹲在撒满了金黄落叶的土地上捉蚯蚓。尽管那胖乎乎的小手已被泥土渲染成了咖啡那单调的色彩,指甲缝里充盈着带有大自然芳香的土,我还是一无所获。秋蚊子绕着空空的绿罐子打转。我正专心致志地用锋利的小石块击打着地面,迎面走来了一位老人。他很特别,乌黑的头发中藏着几根难以令人察觉的白发;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花格子衬衫,略显破旧,但又很整洁,像是用熨斗精心熨过似的;身披显然已穿过很久了的牛皮夹克,表面上带着印迹并不明显的方块;脚踏一双灰色的休闲鞋。整个人看起来自然而又不失雅致,一身普通的衣服搭配得天衣无缝。我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妹妹,不好好回家做作业,怎么到这里来啦?”他开口了。我往后退了几步,做出一副准备逃跑的架势。他看见我这个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蹲下身来,拿起了我的小石块。他轻轻挑拨了几下被我翻得松软的泥土。突然,他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笑容,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一伸、一抽,一条胖嘟嘟的蚯蚓遭了殃。“哇,你好厉害呀!”我拍着手,向前走去,接过了蚯蚓,欢天喜地地玩弄着,爱不释手,“教教我。”
“嗯?”他先是一愣,而后对我招了招手,让我坐在他身旁。“捉蚯蚓可不能心急哟!”他调皮地摆了摆手,“先要像骆驼一样,慢慢地做事,总会做好。”他边说,边挑了挑土,土中果然蠕动着那可怜的动物。“发现目标后,瞄准,再发射炮弹,就像这样——”他拉长了手臂,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再像之前一样,一出,一收,蚯蚓就到手了。我高兴地拍了拍手,迫不及待地扫了扫泥土,可却不像他那样对蚯蚓有着吸引力似的总能捉到。“什么嘛。”我赌气地把石头往旁边一甩,坐在地上。他也看出我不耐烦了,就起身捡起了石头。“我们来比赛画画,怎么样啊?”我心里本已不愉快,再加上他这么不切实际地一说,更加的不高兴。“怎么画啊?烦人!”他并没有理会我,甚至当我不存在似的,做起了他的事,还自言自语着:“画什么好呢?人还是景?那可不行——就画饼干怪吧!”他说着,就已经在地上勾勒出了一个正方块儿,“饼干怪,咬一口,香喷喷,美滋滋!”他边唱,就在方块儿里画出一个圆,2只手,两条腿,再添上眼睛和嘴巴,还有那满脸的芝麻。乍一看,可不是个不像样的饼干怪!我拭了拭泪水,找了根短木棒,便随手在他的画中添了一个长方形,两个圆形:“小汽车,叭叭叭,消灭饼干怪!”“看!我打败了你的饼干怪,厉害吧!”
这次,他并没有冲我笑着露出那四颗尖尖的虎牙,而是看了看那手腕上镀金的表,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对不起,我得走了。”他理了理衣服,“再见,可爱的女孩!”他对我挥了挥手,快步离开了。
一天,两天,三天……
我时常站在小花园里眺望,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没人向我微笑,没人教我捉蚯蚓,没人带我画画,没人陪我……
那是一位年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