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借这个机会来稍微详细地分析“早餐船”的意思,它在梦中的出现使原先颇为合理的情况转变为无意义的结论。当我对梦中这物像加以更仔细地观察时发现这船是黑色的,同时因为中间最宽阔的部分被切短了,所以它的形状和在埃突斯堪城的博物馆那组吸引我们的物件极为相似。那是一些方形的黑色陶器,具有两个把柄,上面立着看来像是装咖啡或茶的杯子,有点像今天我们所用的早餐器具。经过询问后,我们发现这是埃突斯堪女人所用的化妆用具,上面有些容器可以存放粉末和化妆用具,我们且开玩笑地说,把它带回家去给自己太太是件很好的主意。因此,梦中这个物像的意义即是黑色的丧服(blacktoilet因为toilette=衣服),意指着死亡。这物像另一方面又使我想起那些装载着死尸的船〔德语Nachen,由希腊文Vxus导衍而来(意即死尸)〕——早些时候人们把尸体装在船上,让它漂浮海上而葬身于其中。这和梦中船只的回航相关联:
“Still,aufgerettetemBoot,treibtindenHafenderGreis”
(安全的在船上,老人静静地驶回港口)
——生和死寓言的一部分——席勒作。
这是该船失事后的回航(德语“Schiffbruck”的字面意思即“船破”)——而早餐船刚好在中间被切短了,但“早餐船”这名字的来源又是哪里来的呢?这就是源自“战舰”前漏掉的“英国”。英语早餐意即是打破绝食。这打破和船的失事又再连接在一起,而绝食和那黑色丧服或toilette又相关联着。
但是早餐船这名字还是梦中新近造成的,这使我记起最近一次旅程中最快乐的一件事。因为不放心Aquileia供给的餐食,所以我们预先由Gorizia带来一些食物,并且由Aquileia买到一瓶上好Istrian酒,当这小邮轮慢慢地由“delleMee”运河驶过空阔咸水湖而航向Grado的时候,我们这两位仅有的旅客,在甲板上兴高采烈地吃着早餐。我们从来没有吃过比这个更痛快的。因此,这就是“早餐船”。在这生活喜悦最佳回忆的背后正潜藏着对不可预测以及神秘的将来所具有的忧郁想法。
感情与其直接联系的解离是梦形成的一件最明显的事实,不过这并非是梦思转为梦显意过程中的唯一或最重要的改变。如果将梦思的感情和梦中那些相比较,那么我们立刻就会察觉到一件很明显的事实。无论什么时候,梦中的感情都可以在梦思中找到。不过反过来却不成立,通常因为经过种种处理后,梦中的感情已经远逊于原先的精神材料。在重新把梦思架建的时候,我往往发现最强烈的精神冲动,一直挣扎着想出头,和一些与它截然不同的力量相抗衡。但是再回看它在梦中的表现,却会发现它往往是无色的,不具任何强烈的情感。梦的运作不但把内容并且也把我思想的感情成分减低到淡漠(indifference)的程度。可以这么说,梦的运作造成感情的压抑。譬如说,那个关于植物学专论的梦(见第五章)。实际上的梦思是那想要依照自己选择去* 行动以及按照自己(只是我自己而已)认为是对的想法来导引我生命的冲动的感情要求。但是由这梦导衍而来却不是这么说:“我写了一本关于某种植物的专论;这本书就在我面前,它早有彩色的图片,每一图片都附着一片脱水的植物标本。”这就像是由一个满目疮痍的战场所换来的和平,看不出有任何迹像显示那曾经发生过的斗争。
但有时却不是这样的,活鲜鲜的感情有时会进入梦中;但首先我们要先考虑下面的事实,即许多看来是淡漠的梦,不过在追究其梦思时却具有深厚的感情。
我不能对梦运作将感情压抑的事给予完全的解释。因为这样做以前必定先要对感情的理论以及压抑的机转加以详详细细的探讨(见第七章戊),所以我只想提到两点。我*(因为旁的理由)这么想,感情的发泄是一种指向身体内部的离心程序,和运动及分泌作用的神经分布类似。就像睡眠当中,运动神经冲动之传导受到限制一样,潜意识唤起离心的感情发泄在睡梦中也许也变得困难。在这情况下,梦思的感情冲动就变得软弱,所以在梦中显露的也不会是更强烈的。根据这观点来看,“感情的压抑”并非是梦运作的功能,而是由于睡眠的结果。这也许是真的,不过却不是完全的真实。我们亦须注意,任何相当繁杂的梦都是各种精神力量相冲突后相互协调的结果。架构成意愿的思潮必须要对付那阻抗的审查机构;而另一方面,我们都知道潜意识的每一个思想串列都带着某种感情,所以这么想大概不会错到哪里去;即感情的压抑是各种相反力量相互制止,以及*压抑的结果。因此,感情的压抑是*的第二结果,而梦的改造乃其第一结果。
下面我将提及一个梦,其淡漠的感情可以用梦思中的反面对抗来加以解释。这梦很短,不过一定会使每位读者感到厌恶。
4
一个小丘,上面有一个看来是露天的抽水马桶;一个很长的座位,尽头上有个洞。它的后缘满满地盖着许多小堆的粪便,具有不同大小和新鲜度。在座位的后面是草堆。我向着座位小便;长条的尿流把所有的东西洗净;粪堆很容易被冲掉,跌入空洞中。不过好像后来还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为什么我在此梦中毫不觉得厌恶呢?
因为分析的结果显示出此梦乃由一些最令人满意,最恰意的思潮所造成。我立刻联想到赫丘利斯弄清洁奥金王的牛厩〔132〕,而这大力士就是我。小丘和草堆来自奥斯湖,我孩子正在那里停留。我已经发现心理症源起于孩童时期,所以能预防他们使不患此种病。那个座位(除了那个洞以外)和一位女病人因感激而送给我的一件家具完全一个模样,因此使我想起多少病人曾夸耀过我。的确,即使是那个有关人类排泄物的古老设施亦可解说成一种快慰。不管在真实中我是如何的讨厌,在梦中它则暗示着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即意大利小城镇的马桶都完全是这个样子的。那道把什么都冲净的小便,无疑是个伟大的像征。这是在小人国游记内,伽利维熄灭Liliput的大火——虽然这使小人的皇后对他产生厌恶感。这也是拉贝赖的超人卡甘杜阿跨越诺脱达姆教堂,用尿来喷射城镇以报复拜火教徒的方法。在做梦的前一个晚上,我才翻阅了尼尔对拉贝赖著作所做的插图,奇怪的,另一件事可做为我乃此超人的证据。巴黎著名的诺脱达姆教堂乃我喜爱的场所;每个闲暇的下午我都在该教堂那布满着怪物与魔鬼的塔宇爬上爬下。而尿流使粪便那么快的消逝又使我记起这个座右铭来:“Afflavitetdissipatisunt”,日后我将把这句话作为一章关于歇斯底里症治疗方法的篇名。
现在让我们提到有关此梦令人激动的原因。这是个闷热的夏天下午;黄昏时刻我讲演有关歇斯底里症以及行为偏差的关系,我所说的一切都令我不满,并且似乎是毫无意义的。我很疲倦并且对这艰苦的工作感到毫无乐趣;心里一直希望赶快结束这关于人类污垢的唠唠叨叨,早些和孩子们一起去游览美丽的意大利。就在这种情绪下,我由课室走到咖啡馆,在露天下吃一些小食,因为我毫无胃口。但是一位听众跟来要求我喝咖啡吃卷面包皮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然后他就开始说一些谄媚的话;说他由我学到了许多东西,说他如何以新的眼光来观看事物,以及我关于心理症的理论如何洗净了他那有奥金牛厩似的错误与偏见。总而言之,他说我是个伟人。我当时的情绪对这种赞扬恰好不能配合,于是我一直和自己的厌恶感挣扎,提早回家以便摆脱他;并在入睡以前翻阅拉贝赖的画页和梅耶的短篇小说《一位男孩的哀愁》。
这乃是造成此梦的材料。而梅耶的短篇小说更勾起我童年的一幕(请见第五章有关都恩伯爵的梦)。白天情绪的急变以及厌恨之情持续进入梦中,并且提供显意的整个材料。但在夜晚中,一个相反而且强有力,几乎是夸张式的自我肯定的情绪置换了前者。于是梦内容必须找到一种形式来同时表达出自惭形秽以及夜郎自大的妄想。二者的妥协因此造成这模糊不清的梦内容;但同时亦做成一种淡漠的情绪,这是由于两个相反的冲动相互中和的结果。
根据愿望达成的理论,如果没有这相对的自大在厌恶的情绪中发生的话,那么此梦是注定无法产生的(它虽然受压抑,但却具欢愉的调子)。因为那些困扰的事情不一定会在梦中表现;没有任何令我们困扰的梦思可以进入梦境,除非它同时具有一种满足某个愿望的伪装(请阅第七章丙)。
梦运作还有另一种处置梦思中感情的方法——除了把它们转变或减少到零以外,梦运作能把它们变得刚好相反。关于解析梦的规则我们已经相当熟悉了——在解析时,梦中每一个元素都很可能代表相反的意义,其机会是和显意相同的(请见第六章注〔19〕)我们事先并不能知道它是这个意思或者刚相反,只有由梦的内涵才能决定。当然一般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因为释梦的书常常采用“梦的意义与其显意相反”的规则。这种能够把事情转变为反面的事实是因为在脑海里面,某件事以及其对偶是很密切的相关联着。就像其他种类的置换一样,这种转变能够满足*的目的,不过通常却是愿望达成的产物,因为愿望达成本来就是把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以其反面来置换,就像概念能以反面呈现于梦中,梦思的感情亦然;而这种感情的倒换似乎常常由梦的*所完成。我们可用社交 生活做为梦*最为大家熟悉的类比,因为在此种场合中我们也利用压抑以及相反的感情达到假装的目的。如果和一位我需要必恭必敬的人物谈话(而我又想说些对他有敌意的话),那么我一定要能掩饰这些感情,并且缓和我的语调。如果我说一些很有礼貌的话,但表情或姿态却泄露出恨意与轻蔑,那么后果是和公开在他面前表露敌意一样。因此*使我压抑着感情,即如果我是假装的专家(所谓玉面狐),那么就能装出相反的感情——在愤怒的时候微笑,在充满毁灭欲望的时候装成深具感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