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目前我想把论题转移到我们一直忽略,并且可能动摇解释根基的一个题目上,好多人都认为我们事实上并不知道那些我们加以解释的梦——或者应该更清楚地说:我们没有把握它是否真正如所描述那般的发生。
第一、我们所记忆的以及加以解释的梦本身受到那不可信赖的记忆所截割——它对梦印像的保留是特别的无能,而且常常把最重要那部分忘却。当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梦的时候,常会发现虽然曾经梦得更多,不过却只能记得一小部分,而这部分又是很不确定的。
第二、有许多理由怀疑我们对梦的记忆不但残缺不全,而且是不正确与谬误的。一方面,我们也要怀疑梦是否真的如记忆那般的不相连;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怀疑梦是否像叙述那样的连贯——是否在回忆的时候,任意将一些新的以及经过挑选的材料填补被遗漏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的空档;或者我们以一些装饰品将它修饰得圆圆滑滑,以致无法判断哪部分是原来的内容。确曾有一位作者史笔达如此说,梦的前后秩序和相关都是在回忆的时候加进去的。因此,这个我们想判断其价值的印像是否有可能完全由手指间滑过而不留丝毫痕迹呢?
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上述的警告。相反的,我们把一些琐细,不明显以及不确定的部分和那些明显确定的部分予以相同的评价,伊玛打针的梦中,就有这个句子“我立刻把M医师叫来。”我们假定它是源于一些特殊的原由,因此,我即能追溯到一个不幸病人的故事。我就在他的床 榻旁“立刻”把上级同事叫来。那个“将五一和五六看成不可分别”而显然是荒谬的梦中,五一那个数字数度出现,我们没有把它当作一件自然或者是无意义的事件。相反的,我们由此推论,五一背后必定埋藏着另一个隐意;遵循着路线,发现原来我害怕五一会是我的大限,这和梦的主要内容所夸耀的长寿产生强烈的对比。在那个“nonvixit”的梦中(请见第六章己节),我起先忽略了一个中途插入的不明显事实:“因为P不了解,所以弗氏转过头来问我”等。当解释过困难的时候,我回到这句话上,结果溯源到孩童时期的幻想——而这恰好是梦思中间的重要分歧点。这是由下面这几句话推来的:
Seitenhabtihrmichverstanden,
SeitenauchverstandtichEuch,
Nurwennwirimkotunsfanden,
Soverstandenwirunsgleich。
(字面意思:“你们很少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们。直到我们在泥巴中相见,才会很快彼此了解。”——Heine)
每个分析中都有许多例子可以显示出,梦中最琐细的元素往往是解释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而且往往解释会因为对它的忽略而延误了。我们对梦中所展示的各种形式的文字都赋予相同的重要性。即使梦中的内容是无意义或者不完全——似乎要给予正确的评价是不会成功的——我们亦把这缺陷加以考虑。换句话说,别的作者认为是随意糅合,并且草率带过以避免混淆的部分,我们都把它拜为圣典般。对这个不同意见,我认为有加以解释的必要。
这些“解释”较看好我们,虽然别的作者并非绝对错。在我们新近获得对梦来源的知识探照下,以上的矛盾突然释解了。在重新叙述梦的时候,我们会把它歪扭。这是对的;不过这歪扭正是我们前面提到的再度校正——这个普通施展作用于正常思考上的机构——又一次运作(请见第六章壬节)。但这歪扭不过是梦思经常受到梦*修正的一部分。别的作家在此点都会注意或怀疑这运作明显的“梦的歪扭”作用;不过我们对此却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另一个更为深远的扭曲作用(虽然较不明显)早已经从隐藏的梦思中选出梦来。以前作家所犯的唯一过错乃是认为将梦用语言表达出来所造成的变异乃是任意的,不能企求有更进一步的分解,因而给予我们一个错误的梦的图像。他们太过低估精神事件被决断的程度——它们从来不会是任意的。我们很容易显示出下面这现像:如果某元素不被甲系的思想串列所决断,那么乙思想串列很快地就取代了它的位置。譬如说,我要任意地想一个数字。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所提示的数字毫不含糊的,而且必然经过了我的思考,虽然对现时的注意力来说,它可能是遥远的〔1〕。在清醒时刻,梦所受到的校正更改,也同样并非是任意而为的。它们和被取代的事件间有着关联,并且替我们指出通往该内容之途径,而那内容也许又是另一个的替代品。
在解析梦的时候,我常常运用下述手段,而从来没有失败过。如果病人向我提出的梦很难了解的时候,我要他再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他很少会运用同样的文字。而他那运用不同文字来形容的梦的部分正好是梦伪装的脆弱点:对我来说,它们的意义就像齐格飞斗篷上的绣记对哈根所代表的意义一样〔2〕。这就是梦解释的起始点。要病人重复一遍不止在警告他说我要更花费心机来分析这梦;于是在这阻抗的压力下,他急促地企图遮掩梦伪装的弱点——以一些较不明显的字眼来取代那些会泄露意义的表达。不过他这样恰好挑起我的注意力。因此梦者企图阻止梦被解释的努力反而让我推断出它斗篷上绣记的所在。
前述作者过分怀疑我们所记得的梦到底有多少是不对的。因为这没有什么理智上的根据。一般来说,我们无法保证记忆的正确性;但却往往将它赋于超过客观性的信任。对于梦或者它某一部分是否正确的被报告出来的疑问,实际上只不过是指出梦*的一个变体而已(意即梦思要进入意识后面所遭受的阻抗)。这种阻抗并不因为已经产生的置换以及取代而消失;它仍然以一种存疑的姿态附着于那被允许出现的材料上。我们尤其容易误解这点,因为它是作用不明显的元素,而不是那些强烈的。我们已经知道,梦所呈现的,是经过精神价值的完全置换,已和梦思不同,歪扭必须要在消除精神价值后才能产生;它能常以此种方法表达,而且偶尔也安于这种现状。但如果某一含糊的梦内容被怀疑的话,那么我们就有十分的把握说,这乃是一个违禁梦思地直接推衍。这就是古代国家的伟大革命,或者是文艺复兴后的情况:高贵以及掌握实权的家庭,曾经一度控制整个局势,现在被放逐,所有的高级官员被新面孔所取代。只有那些最穷困,最无力量的败落人家,或者是些优胜者的喽罗才会被允许住在城内;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不能享有完全的公民权利,并且不被信任。这个不信任和上面所提的怀疑是相对应的类比。这是为何我要强调分析梦的时候,所有用来判决确定度的方法都要废弃;而梦中虽然只有些蛛丝马迹,也要当作是绝对的真实。在追梦中的某一元素时,我们必须遵守这态度,否则分析必将搁浅。如果对某个元素的精神价值抱有疑问,那么对梦者的影响是,该元素背后所藏有的观点亦不会自动进入梦者的脑袋。因此结果是不会太明朗的——梦者可以相当合理地这么说:“我不太清楚这是否发生在梦中,不过我却具有下面这想法。”但是从来没有人如此说过。事实上,这疑问是造成分析中止的原因,并且也是精神阻抗的一种工具及衍化物,精神分析的假设是正确的——它的一个条件是:凡是阻碍分析工作进行的都是一种阻抗。
除非考虑精神*,否则梦的遗忘亦是不可解的。在许多例子中,梦者觉得梦见许多事情,但却记得很少,这可能具有其他的意义。譬如,梦的运作一整晚都在工作,但是却只留下了一个短梦。无疑的,时间愈久,我们忘掉的梦内容也就更多;有时虽然费尽心思也无法将它们记起来。我认为不但此种遗忘常常被高估:而且梦之间的沟隙限制了我们对它了解的观点也是太过强调的。我们常常能够借着分析的方法填补忘掉的梦内容;至少在很多的例子中,我们能由一个剩余的部分架构出所有的梦思(当然,不是梦的本身,而这事实上并不重要)。为了达到这目的,梦者在进行分析过程当中必须付出更多的注意力,与自律——就此而已,但是这显示出梦的遗忘不无仇视(即阻抗)的因素在内〔3〕。
借着观察此种初步遗忘的现像,我们可以得到“梦的遗忘乃是偏见的,并且是种阻抗的表现”的确实证据〔4〕。常常在分析的过程间,被遗忘的梦的某部分又再出现。病人常常这么形容道:“我刚刚才想起。”借此种方法而得以呈现的梦部分必定是最重要的;它通常是位于通往梦解答的最近路途上,因此也就受到更多的阻抗。在本书的许多梦例中,其中一个梦即有一部分借着此种“后来想起”的方式呈现出来。那是一个旅行的梦,关于我向两个令人不快的旅行者之报复,那时我因为此梦表面的不清楚而没有深入解析(请看第六章庚节梦8)。那段被省略的部分是这样的:我提及席勒的一件著作(用英文),“这是从……”但察觉出错误后,自己改正为:“这是由……”“是的,”那人和他妹妹说,“他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