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塞外,风沙三万里。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苍茫浑厚的黄,长沙绞风,旋舞直上。
她本是一颗种子,被人带至此大漠,悄悄地生根发芽。在这绿洲边,望着沙漠上空,平铺天际的云层缓缓移动,在起伏的沙漠上投下了巨大的影子——天和地仿佛在亘古的静默中面面相窥,如同两个平行时空,永无交界。
她以为她的人生就该埋没在这沙粒之中,可没想到她竟然在某日顶着风沙悄然绽放了,那修长纤细的花瓣如同烟花般散开,带着几分傲气,红得耀眼,为大漠增添了一份生机。嫩绿的翠色细茎托着硕大的花在风沙中颤抖。
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听那驼铃击响,和着风声,稀疏而拖沓。云层的巨大阴影给了烈阳下行走的商旅一口喘息的机会,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驼背上的客商们满面风沙,个个七歪八倒地靠在驼峰上,被沙漠上蒸腾的热气烤的是去了活力。打头儿的那人身着华贵,一身黑色的汉服松垮垮地穿在清瘦的身上,深红色的龙秀在了他的左襟前,长长的龙身晚宴盘旋在他的腰间两圈,龙头正好趴在他的左胸上,龇牙瞪目,表情凶恶,栩栩如生,好似活的一般。
她之间那群人走来,身着赤龙服的那位青年不过二十岁,样貌十分普通,一双丹凤眼,左眼下有一颗泪痣,凭他的样貌,只能作为这赤龙服的陪衬,可着活着般的赤龙服穿在了这人身上,它却反而成了陪衬,他似乎本该如此,如太阳般耀眼。
跟在他身后的一位皮肤黝黑,高大威武的壮汉盯着她对青年说道:“真是神奇,这沙漠里也有如此之美。”她在这儿呆了上百年,愣是花开不败,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的同伴随风飘去,她并不害怕死亡,她也想这样随风散去,走出这篇沙漠,去旅人们口中的一个又一个地方去看看,在他们的口中,有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比如那个叫白素贞的蛇妖,再比如欲火能重生的凤凰,还有那极北的光芒,热闹繁华的帝都……这里,只有无尽的黄。
那个青年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轻轻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檀木盒小心翼翼地将她装起来。她兴奋极了,看着漫天黄沙,惊呼:沙漠,再见!可惜,除了她,谁也没有听见。
那一年,她见到了天山上无暇的雪莲。那一年,她走上了绵延无尽的长城。那一年,她来到了极北之地,看见了传说中五彩的极光。那一年,她在西子湖畔体验了白素贞与许仙的相识。那一年,她在京城住下,体会了什么叫做繁华。那一年……
或许没有人会知道,那一年,沙漠中的某一处,一丝红色渐渐暗淡了。几年后的秋天,那片大漠的角落,有一株枯黄的植物,花瓣与茎连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可还是坚强地在等待,等着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忽然笑了,如梦初醒,这场花之梦,该醒了吧。她随着风,消失在了天与地的那一端,即使她见过再多的美景,那一幕,始终是她心中最美的。这场花之美也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