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日色渐暖。
春风拂槛,渐次褪去了冷冬的萧索疏离,偶尔走过铺满花荫的校园小道,就能听到簌簌的声响,花枝摇曳着,仿佛在呢喃低语互诉衷情,醉了流莺,也缓了路过行人的匆匆脚步。
教学楼前的几株玉兰已经开败了,花期已过,再如何高贵的景致也只能再待来年。忽然想起前次清明节放假之时,还曾嚷着要去看长安街的玉兰。据说,那是一种很庄严的肃穆,静谧之中美感自现。只是那个在我看来很伟大的计划却终究在襁褓里生生夭折,仅仅因为怕了这个城市的人潮拥挤,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节假日绝对是难耐的煎熬,而我,一直不喜欢与人,特别是陌生人有紧密的肢体碰撞,即便是不小心碰到,也常常会在胃里翻起一股浓重的恶心感,然后,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却是我喜欢并一直坚守的方式。
公寓前一排紫荆花正争先恐后地抽出一串串的花朵,是极艳的紫红色,远远望去,都有快要晃到眼睛的错觉,那样大红大紫的色泽,辉映得旁侧灰色的楼层黯然失色。也有梨花,近乎透明的白色花朵开在小小的枝干上,在些许绿叶的点缀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这是我在北方度过的第一个春天,比起记忆中的烟柳垂杨,来得晚了许多,却总算是来了。
没有南方的氤氲湿气,这里大多时候是干燥的,我常跟同学笑说,怕也只有在这种环境才能深切领悟到何谓“春雨贵如油”,雨伞在这里都变成了多余的道具。并非完全无雨,只是那细小的雨点飘落下来时,少了几分壮阔,不用几个时辰,地面上便再也找不到湿漉漉的痕迹。如此,自然也见不到雨后初晴地面平滑如洗天空湛蓝如镜的景观。那样让人心旷神怡的澄澈,早在我一人北上之时,被落在了身后渐行渐远的朦胧家园。
曾经是极为厌恶梅雨季节的,淅淅沥沥的雨,一下就是好些天,连天色都是阴沉沉的,罩在心头,坠成沉甸甸的重量。落花天气,听雨心情,总是无端惹出几许为赋新词的愁绪。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自古文人笔下,雨季总是诗意的,适合重逢,也常常离别。晓色云开,星沉落寞,上演一出出悲欢离合。含笑明眸,带雨容颜,如同一幅幅晕开了的水墨画,在明暗渐变中辗转来回。驻足停留,便恍然能听到远古时候传来的轻叩柴扉的动静,静谧暗生。
只是那样的婉转,终究变成诗文中才会出现的景象,停留于历史深处,在茶香袅袅间升腾成典雅的底蕴。今人庸庸碌碌,早已失却了吟啸且徐行的雅兴。更多的时候,我们都习惯了抱怨阴雨连天。
雨天出门的确是极为不便的,姑且不论身上行头得多加上一把雨伞,单是道路上坑坑点点的水窝,就让人避之不及。间或有车驶过,便带上一圈泥水,愈发显得整个世界都脏兮兮,没有明朗的快节奏。
记得曾经在雨天摔了一跤,弄了满身的泥泞,周围人群匆匆,我手足无措,那样的场景,至今让我心有余悸。
所幸,我远离了那个雨季绵绵的地方,来到北京开始另一段旅程,一开始,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离开,是一种幸运。以为前景美妙,连走,都是走得义无反顾,只是满心期待着北方高远的天空。
那时的我不会想到,待到如今真的越走越远,当回头遥望都变成只能在梦里出现的奢望,却开始倍加怀念雾气萦绕的烟雨。
十里长堤,杏花烟雨。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杳沓无迹。
窗外的紫丁香开得正灿烂,却再也无法在雨巷中,邂逅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北京,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