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不及山水长
我抛弃了所有的忧伤和疑虑,去追逐那无家的潮水,因为那永恒的异乡人在召唤我,他正沿着这条路走来。 ——题记
一支笔,刚画完前唐的雁落平沙,又流淌着晚清的紫廖渔歌;一杆桅,刚降下暮春的轻烟残月,又升起霜秋的白荻劲风。画面上那历经了百年岁月的油彩,似是最苍凉而又最温暖的音符……
初读《文化苦旅》,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攥住,震撼,感动,喟叹。许是千年一问的都江堰意气风发地吞吐着踊跃喧嚣的水流;或者熨帖大地、潜伏深谷的沙漠隐泉;亦则东经108^10’与北纬26^30’交会的西江苗寨;又及蒙古草原旷远洪荡的断续歌声。
山重水复,莽莽苍苍的大地呵!你是否记得前人奋斗的血泪,绝处的呐喊?那从远古,一路逶迤而来,一唱三叹,缠绵旖旎。是血迹染红的虞美人,瓣瓣艳丽,如云锦落凡尘,艳艳复盈盈。
我仿佛瞥见古时文人傲立朝堂,为国为民泣血上奏的萧疏背影,却终因奸佞诬陷排挤触怒圣上,贬谪流放。怨吗?痛吗?十年寒窗苦读,胸怀大志,才华横溢,可怜,可叹。但纵使行走在大漠,灼热的烈日炙烤着干涸的唇瓣,粗砺的枷锁磨锯着裸露的皮肤,暗红的血渗入沙土,绽出一朵朵盛放的红梅,无惧无悔。“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是一代文人的风骨,文人本也萎靡柔弱,若傲骨不屈,倒也能吞吐千年。
离开的步伐微微踉跄,既然这污浊的世间不配,那就洗净铅华,重入山水,在苦难中高贵。“吾心安处是吾乡!”生死存亡线的边缘上吟诗作赋,以温暖化开心间冰雪,甚而以屈辱之身去点燃文明的火种……一代又一代。文化之旅苦吗?想必是的,但苦涩后有回味,焦灼后有会心,冥思后有放松,苍老后有年轻。这便是古代文人了,清澈而美丽,无奈而凄凉,是竹,在历史的风沙中静立。
屏风一转,似是听见马的嘶鸣、人的吆喝,约莫是山西晋商吧。深深的车辙印痕,驮载着金钱,驮载着风险,驮载着扬鞭千里的英武气概,驮载着远方的风土人情和方言,驮载出一个南来北往经济血脉的大流畅。
风光无限的背后又有谁能知晓?那是数不尽的辛劳和酸楚。可能是清晨瑟缩地在郊外的破庙旁醒来,裹紧补了又补的衣衫,勉强就着凉水和咸菜啃几口微微发硬的馒头,步履蹒珊地奔赴前方的路——虽是满面尘灰,但我想那双眼睛定是黑亮的。因为它承载着梦想与希望。义无反顾。商人呐,坦然,远大,信义,严苛,是峭壁石缝间的幽草,在岁月的罅隙中摇曳生姿。
文人也罢,商人也罢,奋斗是永恒的旋律,在文化苦旅的路上悠悠回荡……浮生有梦,甘苦同行。浮生有爱,冷暖由心。
一路荆棘,我铭记我的每一步——每一步,砍断拦路的溱莽和缠绕的葛藤;每一步,付出辛勤与汗水;每一步,奉献毅力且信心。甚至雾塞天地,月迷津渡,也不得不诘问苍天。然而我终究会从迷雾中走出,尽管枝权划破的肌肤隐隐作痛,尽管斑驳的血迹花一样绣满褴褛,但当我踩在那些仿佛高不可攀的险峰上,当我度过深不可测的江湖时,会有欣慰的笑容洋溢在眼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