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突突地响着，嫩黄的油菜花灿烂地开着。
高中毕业后我有15年没有回老家了。1990年考上大学，毕业后在省会城市找了份好工作，成家之后买房买车，过着让同龄人羡慕的日子。记得去年带着妻子参加高中的同学聚会，同学们纷纷说：“还是去城市好，去大城市发展才找对了路子。”
是啊，还是要在大城市……
升职后，享受法定假期对我来说不再是奢侈的事情。与亲人同学联系好后，带上妻子孩子，开着轿车，便回了老家。
祭扫了祖父的坟墓，已到午饭时分，同学早已在饭馆等我。路过那座熟悉的破烂老桥，才想起住在附近的亲戚。便把饭局往后推了下，掉头向亲戚家的方向开去。
“这次，贴多少人情？”妻子问我。
两百吧，奶奶生活挺困难的。
坐在车后的儿子，听到我们的谈话后，不解地望了我们一眼，又低下头来把弄着昨天刚买的玩具。
老远就望见奶奶家的两层红砖房。此时，奶奶穿着灰色的薄衫，坐在房门口。我们的车子进入了她的视线，她一路追望。待车停到红砖房附近，她像是如了愿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一下车，我的手就被那双粗糙的大手牢牢握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将两百元现金塞到奶奶手中，然后又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感受到了她的拒绝，但她知道拗不过我，便收下了。
奶奶的面颊就像两团老面似的，岁月的伤痕爬满了脸。她的背比以前弓得更厉害了，原本就比较矮小的她，现在身高只及我的胸部。我将准备好的礼品递给奶奶，她瘦若干柴的双手颤抖地接下了公司春节统一下发的床单，上面还显赫地印着几个大字：祝公司员工春节快乐！
奶奶步履蹒跚地领着我们进了屋。中厅唯有四壁，斑驳的砖墙上坑坑洼洼，偶尔可见孩童的简笔画。唯一能修饰斑驳红墙的，是那发黄的奖状，还有爷爷的黑白照。屋内靠门有一条长凳，边上还有一个矮凳，长凳上摆着初中教材，这便是所谓的书桌。这时，我注意到了屋内那个和二年级的儿子一样高的女孩，一问才知道是奶奶的孙女。她身材瘦弱，穿着淡黄色的碎花衫，一头短发，十分朴素。脸上没有城市女孩的洁白，古铜色的皮肤却闪烁着温和的光。黑亮的眼睛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渴望，煞是可爱。
一进屋，奶奶便招呼她的孙女扫地，女孩乖乖地进里屋拿扫帚。即刻奶奶便问我们吃饭没有，得知我们还未吃，便热情挽留我们，并招呼着孙女准备淘米做饭。我连忙上前拦住，说早已有了饭局，请客的人还在等我们用餐。听后，奶奶长叹一声，放下了瓢盆。
寒暄片刻后，奶奶突然提起篮子匆匆出门，说要去帮我们买土鸡蛋，我赶紧制止，却无法阻挡奶奶的盛情，只好让她去。
我们焦急地等待着，奶奶很快便回来了。她提着满满的鸡蛋，放下后又拿起一个盒子，说要再去拿一百。我使了个眼神，妻子马上拦住了奶奶，这次我们态度很坚决，没再让她出去。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难得来一次。”奶奶念叨着。
在推搡之下，奶奶没有再出去，我们也妥协了，要了那篮鸡蛋，奶奶后来又加上了家中老母鸡刚下的十来个鲜鸡蛋。
椅子还没有坐热，祖母又好像想起什么，起身走向厨房，很快，又拿出来两个大饮料瓶和一大袋绿豆。我与妻子推脱许久，最后只好接受。两瓶绿豆装满，袋子也刚好空了。
儿子突然吵着要上厕所，奶奶与我便领他去。谁知儿子习惯了城市的设施，对这种土厕所嗤之以鼻，吵着要回宾馆。小孩不通情理的抱怨，让我勃然大怒，并严厉地斥责了他。奶奶忙劝阻我，说孩子还小，不要骂他。
与朋友约定的时间到了。我们出门后，奶奶紧跟着，看到我们将绿豆与鸡蛋放进车尾箱，她方才放心。我招呼妻儿进车后，与奶奶告别。奶奶说下次回来一定要住一晚才行，我连忙说好。
坐到车中，我隔着车窗与老人家告别，当车快开动时，她却迅速地将折好的四百元钱丢给了儿子。
随后丢下一句话：“给孩子买些零食吃！”
从后视镜中我看见老人站在家门外使劲挥手，直到车驶过转角。
那四百元的现金，就像一块火炭，灼烧着我的心。我们拿出了万分之一来表达我们的客气，人家却拿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心意来表达对我们的爱。我的确选择了城市，选择了财富，选择了美丽的妻子与美好的生活，但这一切是否是我所求之本？
我转过头看妻子，她的表情似乎也十分复杂。
儿子好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继续低头把弄着他昂贵的玩具……
【点评】这篇小小说把城市的繁华与乡村的贫苦，*的潇洒与农民的艰辛，“我”的吝啬与奶奶的大方，一个又一个鲜明的反差彰显出来，让读者禁不住拷问自己的良心。不足之处在于语言不精练，有些拖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