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爷走了。
他活了96岁,按理说是长寿的。但是,大家总觉得他应该凑个整儿。因为,太爷爷是为了救一个小男孩被车撞了。
太爷爷总喜欢饭后出门溜达一圈儿,消消食儿。尽管大人们总以太爷爷年寿已高作为托词,不让他往外走。可太爷爷还是执意要出去。他说,没有午后阳光,便如同将他禁锢在黑暗之中。因此,长辈每天都会派出一个代表,远远地跟着太爷爷,这也成了太爷爷家只有“主人”不知道的传统。
太爷爷出事那天,“眼线”是二爷爷。
“我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老爷子走得也慢。我想着出不了什么事,就去市场里买点猪耳朵,给爸晚上吃。等我买完出来后,看见前面十字路口处乌泱泱围了一片人,我就知道‘坏了’。赶忙扔下袋子,飞奔过去。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就看见爸躺在地上,身边一个陌生小男孩哭着喊着‘快救救爷爷!快救救爷爷……’我后悔死了,一直跟在爸的身后该多好……”直到现在,二爷爷说起当天的事情,仍是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救护车一路呜咽而来,灿烂的阳光变得刺眼起来。
或许是因为伤情不太严重,又或许是送医及时,几天之后,太爷爷终于悠悠转醒。阳光像个淘气的娃娃,它透过叶隙照进病房。砾瓦式的阳光铺满整个阳台,暖洋洋的。病房里,大大小小的人儿围着太爷爷的病床,如果不是太爷爷受伤,如果不是在医院,眼前这幅“儿女绕膝”、“子孙满堂”的画面该是多么温馨、多么温暖。
不知何时,病房里的向日葵开了。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间绽放。
下午,晴朗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雨。噩耗传来:太爷爷突发脑溢血,走了。
世事总是无常,人间有些荒凉。被风雨击落的小花,是夏季最后的悲伤,带着对泥土的眷恋,留下无尽的悲伤。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很。
收拾老爷子遗物的时候,偶然发现一个铁盒子。上面锈迹斑斑,看得出有些年代了。打开盒子,一厚沓儿泛黄的书信静静地躺在那里,是太爷爷年轻时写给太奶奶的家书。
抽屉里,是一些珠花,有新有旧。新的泛着光,旧的掉了色。一张纸条吸引了我的注意——“秀芹,我说过,要将你当公主养。”
一切都明了了,太奶奶也是因车祸而亡。
雨过天睛,一捧阳光倾洒下来,自是道不尽的柔肠。
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回想那一刻的绽放,我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