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说过,生活是一条活生生的,浩浩荡荡的大江大河。因为大河里头有主流、支流、逆流、旋涡,是彼此不断的激荡冲撞所产生的。正如小人物一样,从来不是生活的被动者。每一个小人物参与行动,汇成生活的洪流。
小人物亦可爱可憎。读金庸小说,光芒万丈的主角之外,小人物的爱恨亲情仇也依然牵动着人心。在大侠的光芒背后,他们怯懦、愚昧、残忍、自私、狂妄、背信弃义,这些没有主角光环的芸芸众生,在苦海中煎熬打滚,却格外令人惊情,良久回味。正如我的父亲在工作上一丝不苟,任劳任怨,在家庭中,努力扮演着一个好丈夫,好爸爸的角色,我记得儿时,我身子弱,天天不是大病就是小病,同学老笑话我,有次,妈妈带了副中药给我补身子,中药味大,更是苦不堪言,我硬赖着不喝,说太苦,其实我哪里怕苦呀,从小喝药长大的,多苦的药我没喝过呀。我就是不想在同学面前证明我是个药罐子。眼开着药马上要凉,母亲的耐性也磨尽了,她粗鲁的扳开我的嘴,我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残留的汤汁顺着嘴角流下,同学见了便哈哈大笑,直呼我说:“看小癞蛤蟆吐儿泥浆。”我气极,小小的身板因为生气的缘故颤抖起来,我冲他们大吼道“我不是,我不是。”他们不但没有被我吓到,反而有一个同学还编了一首歌:“小蛤蟆,小病佬,手里放不下小药药,小糖糖,小病佬爱把药药当糖糖……”随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老师过来收拾了局面,从始至终,老师没有为我辩解过一句,大概老师也这么认为吧。记得在课上,老师问我们最喜欢喝什么,大家七嘴八舌的回答道,这时,老师便拿我打趣,“我觉得王雅馨最喜欢喝药。”大家听后,纷纷笑了。而我心里百般滋味,回到家后,我跟父母哭诉,母亲认为只不过是孩子们的玩笑,父亲却格外的生气,他不仅狠狠的训斥了母亲一番,还安慰我说,一定会为我讨回个公道来。母亲为此与父亲大吵一架,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主动与母亲吵架,第二天,父亲请了半天假与老师沟通,本来家里那时又不富裕,这个月的全勤奖又泡汤了。母亲本来脸色就差,这下便不搭理我们父女俩了。然而,父亲的话并未起效,有日冬天,几个女孩子使坏,说我身上有药味,把我赶到厕所里,堵着我不让我出来,那天很冷,我就穿着一件单衣,蜷缩在厕所的角落里,等老师发现我时,我已经开始冻得发烧了,恍恍惚惚中,只记得父亲气极了,要给我换学校,母亲却说换个班就行了。那时离家较近的除了这所,就是另一所学费昂贵的学校,病好那天,父亲拉着我走上了一条我没走过的路,那天阳光正好,阳光斜射在他的脸上,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么温暖,那么可爱。当然,父亲也有可憎的时候,人在江湖走,不免会为个人利益,沾的一身臭铜烂锈味,毕竟真实的江湖里,小人物的命运才是大多数人的轨迹。
小人物亦可成可败。汶川大地震中,雷楚年是勇敢救同学的“英雄少年”;七年后,他却因犯诈骗罪、伪造国家机关印章罪,决定合并执行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人命币四万元。我的父亲在此次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中做出善举,捐款五千元,然而我们家在网上购买到了假口罩,父亲为此痛恨不已,却又转手卖给别人,这倒成了他的一大败笔。我们的一举一动因在时代潮流下进行,膨胀的小人物不但没能达成君临万物的高度,反而变得更加丑陋,落得众人嘲弄。
小人物亦可欢可怒。繁华落尽见真淳,真正贴近生活,贴近自然的小人物才往往是伟大中的一部分。父亲告诉我说:“创造新陆地的,不是那滚滚的波浪,却是它底下细小的泥沙。”欢喜于每次自己的成功,灼怒于每次自己的卑微。对于世界,我们纵然微不足道,但对于自己,我们却弥足珍贵。无须将喜怒哀乐的腔调建立在所谓大人物的身上,殊知做自己才是最好,即便微如尘。
小人物亦可浮可沉。粪虫变蝉,在秋风霜露中甘饮;腐虫化萤,在夏日白月光下辉耀。无论是拥有微笑力量的个人还是细小的书本知识点,纵然它们平凡如沙,但却能筑就成功的高楼。当分散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日复一日的持续下去,无论千里之行或汪洋江海,亦或是咫尺之上,一升一落朝夕组成万年。你不必去忧虑一万年后的遥远未来,现在要做的只是脚踏实地,不负每个朝夕,让每一次日升日沉的努力堆起万年的基业。这些都是父亲这个平凡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告诉我的大道理。
在这条生活的大河里,有人浅浸,亦有人深潜,有人逐浪,亦有人逆冲。人人想成为大河里的一股清流,却很少想到它也曾是一滴小水珠。这大河里有着千千万万的小水珠,被挟带着前进,它依然有梦想,有希望,却依旧安安分分,这才少了一次次的决堤。我想父亲就是这小水珠吧,又爱又恨,又欢有怒,有成功也有失败。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小人物,处处带给我以温暖,带给我警示,带给我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