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皆是大片竹林,谁能想到,这里会有一家蔽于林间的瓷器馆。
没有铺张的门面,没有繁琐的布置,更没有遍地的广告。仿佛它就是一座历史,等待别人去揭开。循着一条石子小径,我走进了店门。抬手揭开遮挡视线的竹帘,随即便是引入眼帘的满目瓷器。红木的置物架上,搁置着几件十分显眼的青花瓷,然而我的视线却被最角落的一个瓷盘所吸引。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瓷盘,上面用蓝彩绘着一波漓水,靠岸漂泊着几艘渔船。鱼鹰展翅于蓝天,对着江面做俯冲状,岸边芦苇片片,秋风荡过水面,漾起圆晕点点。我站在它面前,闭上双眼,耳边传来了清脆的琴声,是谁在撩拨琴弦?眼前仿佛浮起了一页长卷,纸绘水墨*万千。
我幻想着,一个人走在岸边,微凉的风儿携着细雨,如同柔软的缕带滑过我的四肢。蒙蒙雨水轻缓地抚过我的脸颊,湿润而柔软。岸边的小屋围墙而建,几缕炊烟缓缓升起,屋中仿佛有婴儿在呜咽,妇人轻摇着竹篮,哄着孩子入睡。
淅沥小雨伴着悠扬的琴声,飘洒在山间、江上、空中、屋旁。四面高墙之内传来的悦声久久不断,余音绕梁,盘旋而上。婉转的声韵破开了云层,直直逼上了九天云霄。此番雅韵中,小雨越发得势。雨丝打落在青石板上,铿锵有力而节律无序。屋内琴声应声而断,侧耳听去,远远的竟有一首诗从中传来。
“天际留白云踪见,水皆缥碧石满甸。谁言不知霄外事?白云深处终是天。”这音律是属于江南的嘤嘤软语,清秀而又声音伴着檐上飞动的鸽子飞舞,羽翅划过树梢,微红渐黄的秋叶纷纷零落。耐人寻味的诗句,我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云层仿佛裹着世间的一切,不见蓝天。
鱼鹰在空中盘旋,时而俯瞰,时而停立于船桨,时而蓄势待发准备给水中的鱼群致命一击,时而展翅轻啄优雅而又迫人威服。
墨色山水中,几艘渔船孤零零地漂在江上,雨滴声,风骤声,不绝于耳。但不知为何,在面对这番致景时,心中却只剩寂静二字了。可能是美景如画,连顽俏的鱼儿也为之陶醉,所以才忘记了随波逐流,迷失了方向。聪敏的鱼鹰才不被景物迷惑,叼起那可怜的鱼儿,飞回船上,讨那渔家的欢喜去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失笑,一睁眼,却见青瓷依旧在那。它仅是静静的待在那里,等待有人去发现镌刻在它身上的那份宁静与恬静。它拥有的不仅仅是外在的美丽,青花瓷的内涵只有懂得它的人,才会明白。
屋内渐渐开始昏暗,我踏着萧索的步伐,走出门外,突如其来的光线使我脑中传来一阵眩晕。待不适感减轻过后,我睁开双眼,眼前豁然开朗。天气清明,云雾散去。天空驱走了大片云彩,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纯白浓郁的云朵背后,其实是满目甘蓝。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轻快的旋律袭向我的心弦,就如同那嘤嘤的软语,在我耳旁告诫:“白云深处终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