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意外地,我得到了一盆仙人掌。我视若珍宝。因为,我知道它是守卫沙漠的大兵,且那么墨绿,那么执着,那么坚强!
我承认,我是一名软弱的中学生。人生路上,稍有风吹草动,我都会被吓得落荒而逃,更别提那些平地惊雷了。有时候,我也想坚强。就像仙人掌那样——即使在黄沙遍地的生之绝境,也能欢欢喜喜地将绿意绽放,自自然然地凸显鹅黄。
我将这份小小的心思,连同这盆小小的仙人掌一起,放在了我的电脑旁。每天晚上,在作业的间隙,我都会与它默默地相望。我渴望将这份相望,无限期地拉长,长到终有一日,它能在我的书桌上,吐露出三朵两朵的鹅黄。
然而,好事多磨。即便如此简单的渴望,也曾差点被我自己亲手给毁了——
那天,仙人掌的鲜绿一如既往,冷汗淋漓的我却一下子将它给丢在了地上!我怎能接受我最看重的女友,竟在背后说我太不漂亮,又有点小肚鸡肠?我怎能接受这样的荒唐?课间,我将挂满问号的眼神投向她,她竟然一点都不心虚,还甚是嚣张:“就是我说的,你能把我怎样?”她她她……她怎可这样?我觉得身体有一部分渐渐被掏空,换灌冷空气进去。虽然操场上维持着三十度左右的温度,体内,在温度计量不到的地方,却急遽向冰点靠扰:说我不漂亮也就算了,谁让我是个天生的小胖胖?可是,有什么话不好当面讲?还有,我到底哪儿做过了,才使得她突然觉得我小肚鸡肠?是她冰凉的话语,一下子把我抓离了这个世界,抓进了未知。而若霜打的茄子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肆意地冰冻着我心中对友谊,对人情的那份温暖的向往。
下自修后,我第一次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负气地,当然,也是别无选择地。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那人无声无息地掩至我身后,又迅即闪进道旁树的暗影里。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她。只觉得下一秒那人就会攫住我,把我再次抓离这个世界,抓进未知。越走越怕。也越走越期待——如果是,该有多好!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终于鼓足力量猛地回头。没有她。只见路*的雕像,在青白的月色下发着幽幽的寒光。
踉踉跄跄地跑回家后,我将自己反锁在书房。没有洗澡。看着仙人掌,只能低声呜咽的我,真的好想大哭一场。泪眼朦胧中,我依稀看见它竟依然欢欢喜喜地将绿意绽放,自自然然地凸显无穷力量,连少得可怜的一点理解与同情,都忘了表达在叶面之上!它它它……它怎可这样?我觉得身体的另一部分也渐渐被掏空,换灌冷空气进去。快达冰点的我,突然想起要狠狠地反抗:“既然连你也选择无视我,索性让我来个先下手为强!”于是,意气之下,我手起盆落……
一连多日,我都没再与她说一句话;一连多日,我也没能打扫书桌下的废墟,连同受了重创的仙人掌。
一天晚上,自修归来,我正自怜自惜着,突然瞥见一小朵鹅黄,正欢欢喜喜地在仙人掌的头顶绽放!那一刹,我整个人都颤栗了!——是我牵强附会的说辞,是我的看不透,给了它近乎毁灭的打击的啊!可即便如此,它还是挺过去了,且正努力地从心田里为我将这朵美丽的小花来绽放……我呢?不就是被闺蜜背叛了吗?多大的事!她真值得我一蹶不振这么久?如此软弱、不堪一击的我,难道竟抵不到一株小小的仙人掌?可是,我已经很依赖她了……或许,我这种人,是不该生依赖之心的?我这一生,不可能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值得我郑重去依赖?我,只有我自己?我也该学习仙人掌的独立?我只能学习它的独立?
那朵鹅黄花上,突然承接了一滴豆大的水珠。又一滴。一滴一滴,终于连成了线。一摸自己的脸颊,原来早湿透了:“人生路上,被背叛不是我的错。正如仙人掌,被移植进花盆不是它的错,被摔在地上也不是它的错。它这一生,只管欢欢喜喜地将绿意来绽放,只需自自然然地孕育那鹅黄。眼下,它真的开花了……我也要正视过往,要认真学习,要当最好的自己,要坚强!”
那晚,我伏在书桌旁睡着了。梦里,我看见自己成了那株顶着些许鹅黄的仙人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