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打开窗户,在清风之前到来的,却是一阵悦耳的歌声,那是悦耳的歌声,那是一首愉悦的歌,真像是她所喜欢的啊。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口,希望还能同从前那样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可那一扇紧闭的窗户却粉碎了我美好的幻想。“是啊,她已经不在了。”我低喃着,那个给我带来美好歌声的她已经不在了。
那个遇上她的清晨和今天的很相似,都有着轻轻的和风,太阳刚跑出地平线,温暖,却不灼热。当我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窗户呼吸早晨第一口新鲜空气时,竟先听到了一阵动听的歌声,那歌声悠扬却不显稚气,婉转得如同一只黄鹂鸟,而那只黄鹂鸟也唱着一支黄鹂鸟的歌:“啊树啊上两只黄鹂鸟,啊嘻啊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还早得很,现在爬上来干什么……”这首歌被她唱得俏皮可爱,连我自己也在轻声哼唱着,当那首歌完结之时,我心中产生了不舍,继而又更想去寻找那歌声,我不由得推开窗,却在窗的对面看见一个笑脸如花的女孩,她的黑发散落在肩上,双臂依着窗台,睫毛长长的,那双眼睛就如深邃的黑泉,在和她双目对视的那一刻,我和她都有些害羞,互相别过对方的视线,她又赶紧关上窗户,那踩着地板跑回内室的声音,在我这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或者是因为知道有这么个女孩子每天都在这里唱歌吧,我起得更早了,每天早晨都开着窗户,坐在窗旁听她演唱。一个星期后,我们也渐渐得熟了。她有时见到我还会羞涩地微笑一下,而在她那一笑之后,我们开始了我们的交谈。第一次和我说话时,她一边笑着一边拿出一个陈旧的收音机,放入磁带,一首悠扬的《送别》就在两人间弥漫开来。她一边侧耳倾听,一边缓缓地说:“《送别》是我最喜欢的歌之一,很好听,是吗?”我点点头,她跟着音乐轻声哼唱起来,“长亭外,芳草碧连天......”看着那个有着黄鹂鸟歌喉的小姑娘泛白的脸颊宛如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我不禁想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学,为什么要在这里唱一首《送别》?虽然这首歌很美,但我的心底却流入一丝不安,可在片刻之后又消逝了……
以后的日子过得却是很顺心,每天早晨都能伴着她的歌声走出家门,她也唱着她喜欢的歌,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的让人情愿永远都在此停留,可时间却不会为任何一人停止,最终我和她还是走向了那条相交线的尽头……
那是一个有着美好落日的黄昏,她又在唱那首《送别》,我并不喜欢那种令我心闷的气氛,于是开口对她说:“唱那首《蜗牛与黄鹂鸟》好吗?”她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料到我会喜欢这首歌吧,却又展开笑颜:“我也是喜欢这首歌,我唱给你听吧。”风中扬起了那欢乐的音调,连落日晚景的凄凉都被冲淡了几分,那天傍晚她一直唱着这首歌,一遍遍唱着:“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一步步向上爬……”
她走得相当突然,当我第二天再想打开窗户听她唱歌时,对面的窗户已经锁上了,一切都随着这个最尖锐的音符而结束。当我久久地站在窗前,想多回味一些她的歌声时,一首歌却由那扇窗户中飘来,那是一首我听她唱过无数遍《送别》,我想,她在最后黄昏中唱的《送别》,到底是送给谁的?是我?还是她自己?还是我们那段歌声中的友谊?她走了,她又将带着那首《送别》带向何方?
时间或许是可以让人看淡一切的东西,不仅是我对她的,或许她对我的回忆也淡了吧,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将会彻底的成为我命运的过客,可有一天,母亲在吃饭的时候与谈起邻居,说到那个女孩时,用一种很惋惜的语气说:“听说那个女孩身体不好,有病也不能去上学,只好待在家里。”我没说什么,却又忆起她在唱那句“一步一步得往上爬”的认真模样,心却开始沉闷起来。
以后,我就越来越喜欢听那两首歌,也尽力回忆起当时她唱过的调子。有时也在猜测:她的《送别》是为谁而唱?她又更喜欢哪一首歌呢?或许她是只美好的黄鹂,却有着蜗牛的坚韧不屈,她爱唱的那首《送别》或许是为病魔,为挫折而唱的吧!
她和我并没有在一起很长岁月,可她却改变了我,使我每天早起,爱开那扇窗户,还有听那两首她爱唱的歌,我总爱打开音响,听那首《送别》,她是否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唱这首歌?或许是吧,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用蜗牛的精神伴着黄鹂的歌声,去送别一切的困难和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