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粉荷,立于清波之上,她没有牡丹的天姿国色,没有丹桂的十里飘香,可她简约的风姿、清新的笑靥为何总会博得文人骚客的眷顾流连?
诗人李白一语道破天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就是简单的力量。简单,是一种天然纯净、直逼人心的美。毕加索穷其一生孜孜追求的便是儿童画一般的简单、纯粹的美。就像一片明净的蓝天,一泓澄澈的清泉,简单既给人以美的享受,更给人以心灵的震撼。
简单,不是苍白。简单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静默,是给人无限遐想的留白,是以无言来表现语言所无法传达的内涵。弘一法师临终手书“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八个字,两幅画,简单至极,却包孕着人世间最为崇高的境界圆满。简单所传达的震撼人心的力量,正源自不加雕琢的纯粹,以及这纯粹中包含的清丽之美。
人生难得是简单。简单的难,在于简单之中包含丰富的意蕴。将复杂置于表面,再容易不过;而将复杂包裹于简单之下,却需要足够的智慧与淡泊,因此也就更显隽永。人在少年时,可以“红烛昏罗帐”,可以“为赋新词强说愁”看似复杂缠绵的情感其实不过是一种浮华;人到晚年,却会有“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却道天凉好个秋”等感念千般烦恼万般惆怅都被纳入一个名为平静的容器中,深深沉入心湖之底。而要想得到这种化繁为简的彻悟,就需要历经人世沧桑,饱尝世间悲欢。“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经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张爱玲的话,道出的正是简单的由来。
散文大家欧阳修曾为修改《醉翁亭记》的开头伤透脑筋,最终只留下“环滁皆山也”这简单的五个字。我们难以达到大师的境界,然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让生命开成一朵出于清水的芙蓉,已成为我人生的信条。那位研究古铜器上铭文的考古学家耗尽一生光阴却一无所得,正是因为他把自己面对的世界想得太过复杂。其实,想想我们的人生,原本“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带不走任何身外之物,可是有很多人为身外之物所牵绊而误入歧途。当我们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去求取这些身外之物时,我们便陷入了算计与反算计的怪圈,生命也就失去了纯粹的快乐。当我们的脑海中整日盘桓着名、利、色、权,我们也就注定与“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空灵境界渐行渐远。
余秋雨说过:“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在世事纷扰中,我只愿心中永远存驻一株清水芙蓉,在简单中释放出纯粹的快乐,在淡泊中体现博大的胸襟,让我从容享受岁月的静好。
【点评】作者以满含诗情与哲理的文笔向我们描绘了一幅幅色泽淡雅而意境高远的画面,并借此阐述了“简单”作为自然风物的美感和作为人生宗旨的雅洁。文中对李白诗句的阐释,对蒋捷、辛弃疾词句所渲染的两种意境的运用,对弘一法师临终手书的品味,还有对欧阳修修改文章的典故和余秋雨对“成熟”所下定义的援引,恰到好处,毫无堆砌之感。总的来看,通篇思想深刻,材料丰富且富于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