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先秦到魏晋,从隋唐到明清,从史实到话本,千百年来,时光迢迢,关于爱情的吟唱从未止休。有人相忘于江湖,有人为爱生死共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古时的绵绵情意少有跌宕轰烈,多是淡然平宁。那满怀的欣喜,都揉进了新画的两道黛眉里。
元稹有诗吟:“莫画长眉画短眉。”他一生风流,衣襟上落满烟尘脂粉;他生来多情,执手过数位红袖桃衣。可真正能闯进他的诗里,让他用泼墨的手来描眉的,是何许佳人?是韦丛,是薛涛,还是那初识的莺莺?
千年后的我们,再刨根挖底也未能得知他终是深情、多情,还是无情。那字字层层的“忆得双文”,那行过炎凉的“沧海巫云”,终是人间痴情,还是逢场作戏?
我们无法感知这浮在纸端的人情物意,只看到那一年的笙歌婉转、素色人间,他用画眉的手,拂过了西山的杨柳。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在窗外春意还闹人的时候,语文老师提到了陆放翁的《钗头凤》,便将这花雨泼我满身,愁至今时。
沈园惊梦,春色满城,一个是生得“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唐琬,一个是写得“半廊花院月,一帽柳桥风”的陆游。两人皆是才情横溢,气质过人,只稍稍一眼,便已是三生缘定,红药醉人。
只可惜缘分太薄,流水无情各东西。终究一个是“怕人寻问,咽泪装欢”,一个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千载离别,物是人非。唐琬已另有细水长流的爱情,而最后陪着放翁的是那一竿风月、一蓑烟雨、一壶老酒。或许还有一位女子,她不似唐琬那般有才情,但她一定懂得烟火里的生活,浓油赤酱,世俗欢闹,十年耕钓忆沧州。
“忘羡一曲远,曲终人不散。”
少时读金庸,而今念忘羡。墨香铜臭笔下晕开的痕迹,成就了一个有情世界、恣意江湖。在这四海江湖里,有骑驴的随性少年和牵绳的白衣公子——忘机无羡,是为忘羡。
从刀剑相向到生死相赴,从学堂听书到酩酊人间,两人不惧草木炎凉,负剑同行。只是天道弄人,竟生生抹去了十余载岁月。这一场风月琳琅,这一段把酒祝东风的过往,终究在一个人的守望中变得悠长而寒凉。
甲子一周,织鸟相催,忘机抚琴,空弹半阕《问灵》,问天地——君在否?在何处?可归乎?如此十三年。
幸而,世事虽凉薄如水,少年却终从江湖归。樽酒余年,不负道义,不改初心。那时才是云深不知天子笑,晴岚星辰也入怀。
而如今我翻开线装词集,透过春烟凉雨,依稀可见古人们穿行于各自王朝的山河故旧里,走过了春风十里扬州路。彼时江南一片杏花春雨,红袖满楼,于是有人便在酒香浓处落墨了一句——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