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戏台,那戏曲。
记得儿时,我随奶奶住在乡下,在那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曾藏着一个大大的戏园子。
奶奶爱听戏,那时,她常牵着小小的我去听戏。记忆中,那条长长的小巷子两边林立着石头屋,灰白的石板路满是岁月的痕迹,一路行来,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招呼声,混成一片。转过拐角,古老的戏园子已在眼前,油漆斑驳的大门,高高的门坎,门口立着高大的泥塑。奶奶会念叨着,这个是托塔李天王,那个是三眼二郎神,一旁的又是哪路哪路神仙,我没听进什么,总被他们凶神恶煞的脸色吓得直往奶奶怀里钻。
跨过高高的门坎,便能看见那宽阔的戏台,和台下一大片乌压压的人群。台上的戏往往是早就开始了,身穿红的绿的蓝的青的紫的鲜艳衣裳的戏子们走来走去,口中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只是人声鼎沸,盖过了唱曲儿的声音,谁也说不清他们到底唱了什么。年幼的我才不管这些,真正让我感兴趣的,只是装在小车里推着走的摊点,平常见不到的吃食在戏台下齐聚一堂。我专注于各种从我旁边经过的小吃,不时大喊一声:“奶奶,我要这个!”“奶奶,那个那个!”没一会儿,手上便拿满了零嘴:糖葫芦,蜜饯,棉花糖……我笑得合不拢嘴,左一口右一口地吃着,再看那台上来来往往的戏子,听着夹杂在锣鼓声中的戏曲,也不觉得无聊了。
几年后,我开始上幼儿园了,再回老家时,村里已不再请戏班唱戏,戏园里大大的戏台变成了一块冰冷的银幕,只在每月末放一次电影。去的人少了,卖小吃的小摊自然也少了,那条热闹的巷子渐渐冷落,只间或开着几扇门,我也不再盼着去戏园子了。再后来,回老家的次数越发少了。邻里乡亲见到我,仍会热情地招呼一句:“呀,我们小悠悠回来了!”但当我凭着儿时记忆走到小巷尽头,却再也不见那记忆中的戏园子。站在台下,仿佛那些角儿还在倾情演绎着悲欢情仇,那一刻,时间仿佛凝住了,那些甩着水袖,踩着云履的小姐公子好像在对我微笑,转眼间却如雾气般慢慢飘远。戏台上唱戏的人儿已经远去,留下一个缥缈的幻影供我思念。心里仿佛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凉丝丝的。那一刻,那些满脸狰狞可怖的泥塑们也似乎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奶奶留着一个收音机,放着些熟悉的戏曲。她躺在藤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蒲扇,眯起眼睛,静听着嘹亮而细腻的歌喉,仿佛在回味过去的岁月。我坐在一旁,只觉得收音机里面那戏曲的声音少了些什么,没有了鲜活的生机,徒留一腔冰冷的凄哀。
戏曲被留在了那个消失的戏园子里,像是被人们抛弃在了漫漫时间长河中。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又有谁还记得那悠长优美的戏曲声呢?
难忘,那戏曲的滋味。
点评:
小作者对那年那戏台深深眷念,因为那里面有糖葫芦般蜜甜的童年,更有奶奶温馨的呵护。后来再次经过戏台时,一切只剩下怀念。传统文化的渐渐远离,令小作者有一种失落感,读者观后,也会产生似曾相识的共鸣,那份情感,那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