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去外婆家了。”“中午不刚刚在那儿吃饭么?”“不,我说的是湾里的老房子。”“那里啊,早拆了。”
拆了么?我一时愣住。对啊,早拆了。去年去梅岭爬山时路过,母亲还指着那一排排浅红色的房子说,那里一年前还是那种红砖黑瓦的老房子,一下子就变了样了。我那时候扒着车窗看,完全没有认出来。“你看错了吧?”我怀疑道。“没,翠岩路3号,上面写着呢,我住了十多年的地方还会忘记吗?”
我眯着眼睛想去想儿时在外婆家住时,那时候路边的围墙带没有那么高,树也不像那样的矮,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几乎要长到天上去。我还记得,有一棵最高的梧桐树就在外婆家十几米的一处水泥坡旁,我还被深秋时落下的梧桐子砸过脑袋,那梧桐子滚进我的衣领里,表哥吓唬我说是毛毛虫,急得我哇哇大哭。
还有外婆家墙壁上贴的认水果的挂图。外婆搬走后还将它撕了下来,送给了小表妹家挂着——不过,现在换成了英文单词,还带着语音的。不知道外婆是否带走了那把高椅子,那椅子和六岁的我差不多高,椅子下面可以放炭盆。“升上一盆炭火,这样冬天坐着的时候屁股就不会冷啦。”外婆这么说。只是现在住的房子有暖气,也不用到炭盆吧。那张高椅子恐怕也像一排排红砖黑瓦的老房子那样,再无用处了吧。
几个月前滕王阁装修,高大的滕王阁周围建了五六座小阁楼。最特别的是到了晚上,每一座楼阁边缘都串上了翠绿和朱红的彩虹,显得夜色中的滕王阁越加妩媚。
有人问我,“是从前没有装修的滕王阁美,还是现在的滕王阁美?”我当时反问,“是汉服美还是香奈儿裙子美?”只是若是现在,我一定不会再说那个不恰当的比喻了,因为滕王阁,本来就是属于古老文化中的,在那周围建阁楼群,裝华饰彩灯,再美,都失了那段文化内涵了,只可惜,从前那样“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滕王阁,变成了“秋水共彩灯三色”了。只可惜,从前那样古老深厚,尘封已久的文化,再也见不到了。
教材全解《那树》中写到,自然文化与工业文化的矛盾是发展的必经路。可是,看过国内的老房子一排排拆了建,建了拆,一遍遍的翻新,这已不是什么自然和工业的矛盾,用外婆的话说就是“吃饱饭没事干,拆房子玩。”若去一趟现在的发达国家,比如美国,不说别的,在波士顿,那里房子的外表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无论里面多么的现代化、科技化,外表一定是保留了原先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波士顿是美国最有文化内涵的城市之一,但至少在“英雄城”南昌再也没有的老建筑,那里有。
听说步行街去年又开始了翻新,而且要翻新成什么欧式建筑。对不起我实在想象不出以后同小伙伴手拉着手吃着街边卖的烤章鱼须,出入一家外表是欧式建筑,里面标着“老板清仓大甩卖30元起”的店面的情景。
是的,我喜欢看起来杂乱无章的,但是热热闹闹的步行街。我喜欢看起来老旧但富有诗一般内涵的滕王阁,我喜欢红砖黑瓦但充满回忆的老屋。只是这些,在一遍又一遍的翻修中,消失殆尽,再也没有了。
“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门上的一块块斑驳的木板刻着这么几句话:子子孙孙永保佑,世世代代传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