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说,你把忧伤画在眼角,我将流浪抹上额头,你用思念添几缕白发,我用岁月雕刻我憔悴的手。做一个浪子梦,纵然不能浪迹天涯,也要在这千丈红尘里,柴米油盐间,好好的流浪。
——题记
曾在外婆家待过一段时间。
清晨,在院子里洗涤衣服的外婆忽然惊讶地叫:咦!这居然还有一株牵牛花。
外婆的这个院子与隔壁仅有一墙相隔,墙角有个狗洞,那个院子的一株牵牛花便不知不觉地从狗洞里探出了一朵儿。
我蹲在花旁想着,隔壁院子许久没人来住,改天过去给牵牛花浇浇水罢。
这样想着,我便回屋继续未干完的活儿,等清理完院子,早已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又过了几回,我突然记起那院子里无人问津的牵牛花,提了水壶,推开隔壁尘封已久的门,这门似乎从来没锁过。走到那株花旁,我讶然地发现那片土湿润的。
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扭过头。
你穿着褐色风衣,肩头被清晨湿润的空气晕出淡淡水痕,整个人带一团水汽,见我看你,你眉眼含笑地举起手中的摄影机;给我拍了张照片。
我惊得睁圆了眼,没等我发问,你开口说话:“你好,你刚刚的照片很有味道,我可以留一张吗?”
这人怎么说话的!我气的涨红了脸,暗自磨了磨牙,你才有乡土味道呢!
见我许久不说话,你偏头想了想,说“唔,照片洗出来之后,我可以给你一张的。”
有点好奇我所谓“有乡土味道”是什么样子的。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我们就这样相识。
接下来几天,我天天往隔壁院子跑,一来二去的,便也熟悉了。我了解到,你在上大学,来想到做个流浪摄影师,这次出来是打算用自己假期打工赚的钱来短途旅行,我听得兴致勃勃。
你说,能够像浪子一样浪迹天涯,是一件特别美丽的事。
你会在这儿待个月。
半个月,太短了,我有点惆怅,做好了离别的心理准备。
我没想到离别会如此淬不及防。
几天后的下午,你发丝凌乱,一身风尘敲开了我的家门,神色疲倦,见你手里拉着行李箱,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你要提前回家了,你的父母接到学校的通知,说你已经连续几天没去上课,父亲气得旧疾复发。正说着,你顿了顿,承诺:“如果我会继续实现我的梦想,这里会是我的第一站的。”
你要离开了。我想着,淡淡地接过你承诺给我的照片,看着你略带匆忙的离去的背影。
我有些茫然和伤心——不是因为离别,而是在此刻,我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他口中这一件最美丽的事,太不实际了。
有人说,一些萍水相逢的人出现在你的世界,是因为上一世曾对你有所亏欠,此生便带着罪责,匆匆掠过你的身旁,助你渡过一场悲喜尘劫。
这场尘劫,渡得叫人心下惘然。
……
前几日,看到余光中的《浪子回头》,有一句话,“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头再来已雪满白头。”鼻头一酸,眼泪猝不及防。翻箱倒柜找到了那张照片,犹豫了许久,给外婆打了个电话。
外婆的大嗓门在电话那头响起,我与她唠了许久家常,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隔壁的牵牛花还活着吗?”
隔壁的那株牵牛花,还在吗?
“啊?哦,那朵牵牛花啊,早就枯了,那院子也很久没人住了。”
我微微恍惚,许久没人来住了吗?
放下电话,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长大了,去流浪,走到了你的家乡。你依旧一身风衣,在家门口给牵牛花浇水。见到我,愣了愣,没有认出面前站着的我,是当初你追梦路上萍水相逢的一个小姑娘。我举起手中的摄像机,给你照了一张照片。
走上前去,笑着说:“你刚刚的样子很有乡土味道,我可以留一张吗?”
我可以留一张吗?
不可以。
梦中醒来,我瞅了瞅床头那张照片,唔,真土。
想到刚刚的梦,忍不住笑,心情也轻松起来,暗想:这场尘劫,现在才算是真的过了罢。
人生短暂,去日苦多,我终于明白,我们生活在风尘中,不可能跟着梦想去声色犬马,到底,是有所牵挂。
一千五百年间事,唯有滩声似旧时。
故事的最后,我终于明白,结局是灰色的,不像小时候看的童话,很多时候,错了一步,身后已是沧海横绝。
有的人,一生只得一相逢,扶携共走一程,然后分别,至此讯息杳杳,缘分已尽。有些事,值得被妥贴安放,好好珍藏,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深夜疲倦之时,取出来慢慢回想。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感谢有你,使我的努力有了方向,前路不再迷茫,便有了足够的勇气,背起行囊,奔走各方。
感谢有你,寂寞不曾光顾我的嘉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