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江南,十几年如一日的在这片土地上,似生了根系一样,离不开她。她是烟雨迷蒙的梦境,雾聚拢又散开,活在无数人的遐想中。
江南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淡”。不论是雨打芭蕉的惆怅还是雨落湖中的离愁都是点到为止,与外界保持着距离的美感。小桥流水人家,共筑江南的梦。
水是上苍留给江南的礼物。这水虽不及北方大江的宽,也没有北方大江的气魄,甚至不如北方大江的一个波涛,可就胜在细水长流的平静和温柔。这些河流在房屋间纵横交错,无风时如一面琉璃镜,岸边景色于宁静中映入水面,折射出五色光晕。起风时便掀起千波皱褶,波光粼粼。此时这河就如脉搏般在悸动,拨动人的心弦。每天都会有妇女端着衣盆,来河边洗涤,用皂荚反复搓洗。软糯的音调在晨光中撒下嘻声一片,随湖面一个个绚烂的气泡飞向远方。水代表了江南独有的生命力。我曾想江南应该是高山流水,意境开阔,但现在来看,江南离了这水,便不再江南。因为她以水的姿态流淌,以火的性格燃烧。
桥是人们留给江南的礼物。“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桥是江南的历史,是江南的忧郁。你不知道江南有多少桥,但必定比河多。每逢登桥远眺,杨柳便自乱石滩中拔地而起,其长发如单薄的帘,在临水的空中飞舞。桥掩映着隔岸的粉墙黛瓦,碎阳透过指间的缝隙,照在荷塘的水面上,行走的流年在此处跃动,袅袅炊烟与之遥相呼应。一艘乌篷船驶过,载满了江南。
江南是赠给人们的礼物。古往今来,因江南书写的诗歌有多少?韦庄在烟雨中独醉独醒,写下“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白居易在暮雨中远眺江南,提笔写下“吴娘暮雨萧萧曲,自别江南更不闻。”李煜在汴京的清秋之夜,忽闻笛声,牵思南唐故国,写到“千里*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那些诗歌被不断吟唱,作为盛世的余音在厅堂回荡。一切昔日的辉煌随时间一并沉淀在脚下的土地。西边的田野,还有人在劳作,老人的脸同身旁老牛的脊背一样黝黑,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古板的土地哗哗翻动,如同水面掀起的波浪。稻田里的壮年,放下镰刀,抹去面颊上的汗珠,笑盈盈地看着大片似在阳光下灼烧的稻浪,静静立在田埂边,于风中被成熟的气息包裹。稍远些的湖中,一叶小舟缓缓漂回,船头的渔夫披蓑戴笠,船尾鸬鹚仰头吞下奖赏到的鱼。渔夫撑着竹篙,唱起往日歌谣,以他高昂的嗓音唱完引子,然后唱出歌词“云如船,风如酒,扬起丝网长江楼……”
江南令人陶醉,关于她的一切都源远流长,又怎可一个“淡”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