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得高大,在烈日烧灼下,由于衣服的遮挡,手腕和手掌连接处像有一条清晰黑白的国界,手掌有刀刻斧凿的纹路。无情岁月让他身上再没了年少时那般活力,只剩下了世事洞明的老练。
父亲自小就十分聪明,又是家中老小,所以颇受宠爱。苦读书,一直到初三,父亲考上了高中。可到了高中,心里那些定性似乎都烟消云散,高中三年没有好好读,高考差七分。之后,他便去上海打拼。在乐购,从小小的烘焙员做起。年轻时,父亲像一个巨人,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他一天可以做八袋面粉的面包。这使不完的力气让他从烘焙员一路做到科长。
但是一次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乐购被外国人买去了一半的股份,进行了裁员,父亲很不幸在这份裁员名单当中。那年,他35岁。在昏黄的灯光下,父亲的头顶长出了一根白发。那时,母亲怀里正抱着还在啼哭的我。但父亲似乎仍是原来那个巨人,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状况,他干着最苦的活。原来是朝九晚五的工作,现在变为了朝五晚九。那时我刚上小学,学习不是很好。偶有几天父亲休息就会教我如何学习,特别嘱咐我把字写好。但那时的他每天是极度疲惫的,而我还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为了生活和工作操劳奔波而生出的银丝,眼睛上多了两个黑眼圈。父亲升职后,我上了初中。生活从原来的黯淡无光慢慢变得有滋有味起来。我和父亲也有了更多相处的时光,父亲也比之前更关心我的学习。
有一次考试,我从第三名降到了十三名,拿到成绩单后,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不知何时,爸爸的大手按在了我的肩头,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粗糙质地。我抽泣着擦干眼泪。他让我在他对面坐下,接着说出了一段让我难忘的话。他伸出一只手握紧说:“人的一生就像一个拳头。”说着伸出大拇指,“一生中有开心的事,就像有大拇指。”然后伸出小拇指说:“也有不开心的事,就像有小拇指。要握紧拳头,不能没有大拇指,也不能没有小拇指,五个指头要齐全拳头才能攥得紧。同样,人的一生也要精彩,就不能没有开心事,也不能没有不开心的事。什么是挫折?挫折就是通往胜利路上的烟雾,它会蒙住你的眼睛,让你看不清前方的路。这时候你就该停下来想想该怎么走,想好以后雾散了,路也就好走了。”说罢,父亲又拍了拍我的肩,道:“好好体会一下……”
我没有走过父亲走过的路,但我知道,即使那条路上有很多艰辛和困苦,父亲也用他紧握的拳头坚定地开拓了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从此,我放下了学习中的得失心。再难再苦父亲都能熬过,我更当拨开迷雾,勇敢进发。
岁月是一把利刃,教你从那个可以放肆大笑的时代中剥离出来,带走了许多,又何尝不能带来更透彻澄明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