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在老街口,抬起头来,霓虹灯在暖煦的空气中泛出黛绿的绰绰的影,发廊时髦的流行音乐闯进耳廓。一切,暧昧得恰似这条长街的呼吸。
恍惚间,我已认不出老街了。
我站在街口,不知所措。十年前,我住在外公家,那时,我是老街熟悉的访客。外公每次来老街找这儿的剃头师傅,总会带上我,那时的老街还没有如今客人挤破门槛的数家发廊,老师傅的店是独此一家,生意顶好。一刹那,逝去的流年在我身边灼灼涌现,我伸手碰触,踏进回忆……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娃娃。背景是老师傅墙皮剥落的老店,昏黄的,似胶片里的时光。我手托着腮帮,趴在木椅上,嘴角微抿,瞳孔被浸透,倒映的是老师傅忙活的身影——粗糙的手里,握着的工具十分简陋。一把推子,一把剪子,陪师傅守着老店。老师傅与客人唠着家常,手上功夫却毫不耽误:洗头,剪发,修面,件件有条不紊。老街人喜爱在老师傅店里打理。他们喜爱剪子质朴的“咔嚓”声,喜爱推子在脸上光滑地游走,喜爱随意谈话中流淌心头的脉脉温情。农村人,享受理发的片刻休歇。那时,他们打理的也是灵魂的风尘仆仆。年幼的我轻声笑,告诉师傅:“阿公,您的店好,要得常开!”老师傅听闻,眼眸由浑浊中绽出一朵花,剪子流光,漾出点点笑意……
老街变了,唯有墙垣枯草,掩映旧日时光。凭借朦胧记忆,七拐八拐走入深巷。窗上贴着的理发二字已泛黄剥落,推开“吱呀”的木门,犹是旧年模样。我踏进门槛——老师傅的店还开着,老师傅愣了愣,见是我,嘴角堆笑:“呀,老夏的外孙女啊,长久不来,都认不出了!”我心中微微一震,笑问:“阿公,这店开这么久了,您不装修?亦不搬走?”老师傅出了神,止住手头唯一一位客人的活计,只不语。俄而,他抬头,粗如秕谷的面颊与眸子亦变得柔软。“人老了,扎了根了。安静些的,做好手艺,便够。旁的,我也不想。”他笑,我亦笑。
乡下老家,叫德艺双馨的理发师傅——剃家。
那一日,我陪同一位老街剃家,聊了聊话儿。
点评 :
一条老街,一个门店,一位师傅,在时代的变迁中依旧坚守。“人老了,扎了根了。安静些的,做好手艺,便够。旁的,我也不想。”简单的语句流露出豁达和乐观,老人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结尾平平淡淡,却意味悠长,让读者掩卷深思。从写法看,回忆的内容写得细致生动,一个“笑”字贯穿全文,作者的写作技巧值得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