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
“秦时明月汉时关。”
外公，您还好吗？
一
小时候，我总踮着脚站在书桌旁，外公用温暖的大手包裹着我的小手，毛笔饱蘸了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洇开一朵朵墨色的花。
“这个字读向，这个字读灿……”
向灿，是我的名字。
我一抬头，外公的笑容令我终生难忘。
妈妈警告我，不准跑去书房，因为外公在写作品。“写作品？”儿时的我被好奇心驱赶，时不时停下笔，偷偷看向外公的书房，欲步又止。
“咔擦”一声，大门缓缓地打开，外公笑着示意我，我兴致勃勃地走进书房，外公的作品便摆在书桌上。
一张棉连纸，长锋羊毫吸墨不多不少，落在纸上辗转出匀称的线条。繁复的字体挺拔有力，明明是圆润的落笔，却平白生出一点棱角分明的味道，那运笔衔接端是一份工整，几个笔画存一些飞白，也是恣意得刚刚好，工整的楷书落款，作品的左下角一方小小的红印，雕刻的线条，留白干净。
我小心翼翼地伏在书桌前，细心地认着上面的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我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外公，外公摸着我的脑袋哈哈大笑：“这首诗是王昌龄的《出塞》，可是非常有名的。”接着，又深深叹了口气：“龙城飞将。”
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那位慈祥又神气的老人病倒了，他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着心电图忽高忽低，听着生命监测器发出呆板的声音，犹如重锤敲打在我的心上，我转过脸，不愿让眼泪肆意地流淌……
随着心电图的逐渐停止，医生无奈，家属痛心，外公举起那双布满皱纹的双手，微笑地吐出几个字：“龙城飞将”
随即，心电图戛然而止。
我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此刻，在我的世界，黑色的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凄惨尖利的叫声，树叶早已凋零，只留下干枯的树枝无力地伸向灰色的天空。我感觉心好疼，好疼，疼得令我几乎窒息。
“龙城飞将……”
外公，您想告诉我什么呢？
三
五年级的暑假，妈妈送我去学书法，在散发着浓浓墨香的教室里，是一个个埋头苦练的学生，一位老先生背着双手，神采奕奕。
一日，老先生让我们临摹王昌龄的《出塞》，写着写着，我愣住了。
“龙城飞将”
“不教胡马度阴山”
原来外公临终时，想告诉我，做人就要心怀天下
“灿灿，外公的墓该描金了……”
“妈妈，我去！”
我跪在外公的墓前，让毛笔饱蘸金漆，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照片里，满头白发的老人一脸慈祥。
外公，我来看你了。
外公，现在我终于明白您的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