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渐渐地过去,转眼,天气变得寒冷起来。
那是一个暗淡的黄昏,天空似乎聚集着沉闷的云团,好象就要下雪一样。我放学快步都回家,趁妈妈还没下班,赶紧淘米烧稀饭。
外婆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好,她躺在床上,心思重重地不知在想什么。
爸爸打来了电话。
“惠美吗?我找你妈妈!”
我握住话筒,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因为是很久都没有音信的爸爸打来的电话。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意外又太突然了!
“惠美你听到我说话吧?”爸爸的口气有点不耐烦了。
“啊……是……是爸……吧……我……听见了……妈妈她还没下班呢。”我结结巴巴地回答着爸爸。
对于我来说,喊出“爸爸”这个称呼,是比较吃力的一件事。
“那你叫她下班后立即给我打电话过来,我这边电话是……”
我拿着记录爸爸那边电话号码的纸片,愣了好半天的神。爸爸刚才向我报过电话号码后,又说了一句话,他说:
“告诉你妈,惠珊从美国回来了。”
我心里一震,当时,听见话筒内“喀嚓”一声,是爸爸挂了电话。
奇怪的是,爸爸刚才说话的语气似乎很不开心哦……
“惠美,是谁的电话啊?”外婆在里面问我。
“爸爸打来的,他说惠珊回来了。”
我走进去告诉外婆,心里正奇怪今天外婆的耳朵怎么这么灵光。
“啊?是真的吗?”外婆喜出望外,“哎哟,惠珊,我的孙女!想不到……想不到外婆这辈子还能见到你……”
外婆竟然泪水涟涟。
我微笑地看着外婆。
这时,妈妈下班回来了,她下班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进房间看外婆,看到我们这样子,就很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了?”
“惠珊……惠珊……”外婆一边擦眼泪,一边笑。
我也对着妈妈笑。
“惠珊?她怎么了?”
妈妈似乎有点预感,脸上也露出非常期待的神情。
“是的,妈妈,惠珊她回来了!爸爸叫你赶快打个电话过去。”我大声向妈妈报告,并把爸爸留的手机号给了妈妈。
看着妈妈激动地拨着号码,我心里猜测着:啊!一定是惠珊收到那封信后,一定要回来。而爸爸和姑姑肯定不同意,也不高兴惠珊这样做。
我暗暗地想:惠珊,你要坚持啊!
妈妈已经接通了爸爸的手机。
“……惠珊回来了?真的吗?这孩子现在长得多高了……啊?你说什么?”
我呆了!
因为我看到妈妈突然脸色大变,变得好可怕好可怕!接着,妈妈机械地放下电话,突然捂住脸痛哭起来!
我慌了,但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即使在我们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妈妈都从不当着我和外婆的面掉泪。
“怎么搞得呀?”外婆焦急万分,一连声地问妈妈。
“惠珊她……”妈妈变成了号啕大哭。
惠珊她出事了?
我紧张得手心里都攥出汗来。
“妈!”妈妈哭倒在外婆的怀里,“惠珊我这苦命的孩子啊,她得了和爸爸一样的病啊!我苦名的惠珊啊……”
我站在那里,完全呆住了。我不能相信这个消息——
外公是得癌去世的呀!
难道,惠珊也得了癌?
这怎么可能呀?惠珊才16岁呀!
妈妈和外婆哭成了一团,我沉默了很久。
爸爸再次打来电话,是我过去接听的。
“惠美,告诉你妈妈,惠姗想搬过去住,你们把家收拾一下。”说完,爸爸就挂了线。
我有点恨爸爸,他对所发生的一切,永远表现得那么冷漠。
晚上,我们终于见到了惠珊。她由爸爸和姑姑带着,来到我们家。
姑姑变得让我们都认不出来了,她胖得不得了,腰粗得像个水桶!我爸爸说她是原来的两倍!
令大家更加感到意外的是,姑姑的性格也彻底变了,她变得随和起来,竟然还给我带了礼物,那是一个打毛衣的老婆婆玩偶,姑姑说是在瑞典买的。我一看就喜欢上了它!
可是,惠珊却瘦得不正常。
惠珊脸色不正常地苍白着,但她似乎很开心,她一直在看着我笑。
从那笑容里,我读懂了她的意思:她看到了我的信,她同意我在信里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我们这个家庭的话。
我真的很想哭!
尤其是看到大人们都在强颜欢笑,我更想抱住惠珊大哭一场!
姑姑说,惠美,你和惠姗到房间里去玩,我们大人要在一起商量事情。
我一听,立即就明白家里的大人要商量什么事了,就乖乖地拉着惠姗的手,走进我们曾经共同住过的房间。
惠姗一走进来,两眼就熠熠发光——
她看见了自己以前用过的那张写字台。
惠姗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双手仔细地摸着桌面上的划痕,微笑着说,“惠美,你还记得吗,这是你小时候用铅笔刀刻的。”
我那时用一张很小的旧桌子,所以就很生气,趁惠姗不在的时候,地用铅笔刀在惠美的桌面上乱刻。
我因此而挨了妈妈的打。
现在,桌子已经褪去了新鲜的颜色了,但桌面上的划痕还是那么鲜明和深刻。
我坐在床边,只是看着惠姗傻笑。
惠姗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童年的岁月,像海浪一般,越过记忆的海平面,迎面向我们冲击过来。
我是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