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说，如果可以的话，你就会离开学校，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咬着笔头，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数学卷子，愤愤地说。然后，敲着脑袋继续想着数学题。你的样子，看上去好似很痛苦。
不一会儿，你推推我。你说，你真的很累，对未来很迷惘，梦想总是遥不可及。你想哭，可是你哭不出来。
我说，我知道。对于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预料成功与否，包括梦想。
高一下学期，整整一个学期。我们都是这样鼓励安慰着彼此。我们在跑道里狂奔，任凭雨水打湿我们的衣服。我们知道，在奔跑的路上不应该去想以后。我们知道，我们都能坚强。
二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龙飞凤舞地讲着你我都一窍不通的三角函数。你说你讨厌数学，讨厌得说不出理由。但你又知道吗。不止你一个人讨厌，我也讨厌。不过我们又能做什么，只能每天听着老师讲哪些是重点。对于这类题，我们该如何解答才能得高分。怎样才能提高做题效率。这位数学老师每天都会用平静的语气说，要好好珍惜时间，别错过了才后悔。
每次老师说这句话时，你就会望这窗外，望着窗外深蓝的天空发呆。我看着你迷惘的眼神，我的心好痛。
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为你带来快乐，分担你的忧伤。坐在你旁边，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三
高二文理科分班，你选择了读文，我选择了学美术。有时候，我会想象自己考上大学后会怎样。想象自己背着画板和你一起去海边，将你和一切让人留恋的东西都画在我的画纸上。我一直都以为，我的想象会变为现实。因为在那个秋天，你对我说过，你一定会陪我去看海的。
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是在通往学校的公车上。那个时候，你留着很长很长的头发，清秀的脸庞，一双单眼皮眼睛泛着明亮的光芒。只因同时给阿婆让位认识了彼此。你淡淡地冲我一笑，你告诉我你叫萱草，我说我是叶小然。那时你塞着耳机安静地听着MP3，安静得像一个天使。萱草，萱草，是一个很好的名字，无忧无虑。我想你一定是一个快乐的人。
你喜欢写作，喜欢写忧伤的文字。我问你为什么，你说自己也不知道。你告诉我你的父母离婚了，妈妈丢下了你和弟弟。别人说，你和弟弟是没人爱的孩子。你说你每天都过得不快乐。
我想，这也许就是你不快乐和喜欢写忧伤的文字的理由吧。
四
在某个周六晚上，我们外出喝了几瓶啤酒。你眯着眼睛傻傻地看着我，你把你微红的脸凑到我的耳边。你说，我是你的好姐姐。然后，就把头靠着我的肩，你告诉我，你每天都在想妈妈，很想很想。你要努力让弟弟幸福。你害怕你考不上大学。我轻轻地拭去你眼角的泪水，在你耳边说，我也想妈妈。
我们彼此都想妈妈。
你是否记得，你说过你要考大学，你要读中文系，你要写小说，你要出版自己的书。你到底记不记得啊!
你说，要我好好学习，考间好大学，也许要带着两个人的梦想。你还是眯着单眼皮眼睛看着我。你是在等我回答。回答一定会，带着两个人的梦想。
你总是在写着忧伤的文字，偶尔看见有泪滴落在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纸上。然后，会散开，留下深深的痕迹，就如你父母离婚后，留在你心中的那一块伤。但你知道吗，泪水会干的。留在纸中的泪痕很快就会消失。
和你在一起后，我每天都努力地像你那样写着自己喜欢的字。每一堂作文课我都会很认真地听。只为了与你的距离更近更近。
五
你说你父母离婚后，你和你爸爸的关系就很差。你说你恨爸爸。有一次吵完架后，你就离开了家，去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你找了份工作，你说每天都没早餐吃，夜晚没人帮你盖被子。你说那个时候真的很怕，很怕养活不了自己。
我说，你最终还是养活了自己。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你痛苦，但也给了你学会独立的机会。
你听完傻傻地笑，是哦。然后眯着单眼皮眼睛笑。你笑得很好看。
每当晚自习下课，我都会到你的教室，找你一起到操场走走。你依旧塞着耳机，安静地听着MP3。我说，如果时间会停止，那么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你拉着我的手，你说会的。风儿掀起你的秀发，你真的很美很美。
时间还是匆匆地走着，不带走任何东西。它将我们的记忆磨得粉碎，好让它藏在我们的心底。
六
曾以为，时间一定会被我们感动，会为我们停止。你答应过过我，会陪我一起去看海，然后让我画你。你也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但最后你还是离开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
不过也好，你离开了也好。以后你就不用担心没早餐吃，没人在夜晚帮你盖被子。你再也不会对我说你想妈妈，很想很想。那么你就应该会快乐。
没关系，只要你快乐就行，真的。
记得你说过，你要考湖南的某大学，可是你又失望地说，那分数线很高，你恐怕考不上。
我鼓励你说，你一定行的。只要现在努力，你一定能考上那间装着你的文学梦的大学。那么你就能每天写自己的小说，不用像现在那样在数学课上偷偷地写。
是吧，你应该还是像高一的时候那样，喜欢在数学课上写小说吧。你还是讨厌数学。
有段时间，我一直都在画室里度过。那个晚上，你打电话给我，你说要我陪你到操场上走走。你要我看着你，你问我你的单眼皮眼睛是不是很好看，我点点头。你抱着我，你说很怕有一天我们会分开。
我想不明白，我们要分开的那一天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
你认真地对我说，你要离开，你妈妈要回来带你离开。
我说，那你弟弟怎么办?
你捂着脸，你说不知道。
我问你什么时候走。
你说周六。
我说，萱草，本来你就是无忧无虑的，所以你一定要快乐。到了另一个大城市，你就有更多的机会就接触其它东西了，挺好的。萱草，祝福你。
幸好是夜晚，幸好那一晚学校的路灯很暗，暗得我突然很间很喜欢。因为你看不见我流泪的样子。
七
至今我仍然忘不了你说过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会陪我去看海。忘不了你走上火车时的背影。最终我泪流满面。
你说，叶小然是我的好姐姐。
你说，叶小然一定要永远幸福快乐。
你说你会回来的。你会捧着自己写的书回来的。
你说……
萱草，只有你一个人愿意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充实。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你看着我哭得红肿的眼睛。你说，叶小然要永远记住萱草。你说你数一二三，谁也不许回头，谁回头谁就是猪。
我们同时转过身，你走向月台，我走出火车站。你真的没有回头，你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我大声地喊道，萱草要永远快乐。你没有回头。你离开了。
萱草，亲爱的萱草。我还是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突然爱上写作。而且也爱写悲伤的文字。爱写关于你我的那样往事。
萱草，亲爱的萱草。我不会忘记你。一辈子。两辈子。永远。